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数子难参 作者:YR青末 文案: 陆启,25岁青年精英数学教师安铎,刚成年的学霸正太这颗糖有点甜~ “陆启,陆启!我饿了!要吃饭!”(敲碗嘟嘴) “……” “哼哼哼” “……”(默默滚去厨房给大人做饭) “无论多忙,相隔多远,我总是风尘仆仆地赶回家,给他一个拥抱。就像当年,他也这样守护我一样……” HE 正剧 渐入佳境所以进来就不要弃→_→ 不要弃! 不要弃!(说了三遍了哦) 微甜微甜或许偏平淡但是平淡中的温暖才最让人贪恋呀! 全程无虐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新手处女作求大大们砸评论收藏!心情不好可以砸负分差评!来者不拒!这里有只内心超强大的作者,会努力改进的! 谢谢~~(鞠躬mua!) 内容标签: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铎陆启 ┃ 配角:张华陈婉怡 ┃ 其它:师生治愈   ☆、初逢   铃声。   陆启老师推开门进了教室,喧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转眼间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他没有去关门,任由门撞到墙后,重重地砸向门框,激起薄尘。   陆启挑起一点冷笑,瞄了一眼门上的“高二一班”,侧过头定定地看着班里的三十个学生。不多不少,只有三十个而已。而且,他们之中只有寥寥几位女生。   学生们被他看得后背发凉,这就是学校出了名的魔鬼“陆阡陌”啊!他身材挺拔,五官立体分明,目光炯炯,身上莫名有一种强大的气场。学生们只觉得皮肤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终于,陆启走到讲台上,把书本重重一放,扶着桌沿说:“各位,我姓陆,从今天开始,我教你们数学。话不多说,各位应该深知自己来这儿是干什么的。配不上这个班的,我会让他立刻滚。”   话语刚落,惊得第一排一个女生寒战。掷地有声的话似乎在告诫着这个班的每一个人,从今以后的日子恐怕真是不好过了。   这是市重点X校新分的理科尖子班。原本能考入这所学校的已经是人中龙凤,还硬要在这些佼佼者里通过四五次考试选拔那些凤毛麟角,学生们都在私下叫苦不迭。不过现下坐在这儿的各位,确实是尖子中的尖子了。   陆启,25岁,被任命做这个班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这可是许多老教师都没求来的机会。许多人纷纷在私下嘟囔,陆启毕业才几年,到学校工作不也才三年么,怎么担得起这份重任(恐怕心里却在说,怎么担得起这份工资)…   陆启听得到。这些酸言酸语从为人师表的口中说出也没高尚几分。陆启对此根本不搭理,依旧保持着自己一贯不与同事交往的高冷态度。他狂,但狂得有道理啊。有次陆启用毕业论文就轻松PK掉学校一位老教授呕心沥血多年的成果,老教授气得怕是要吐血了,自然不会觉得自己技不如人,咬着牙在背后说:“不就是清华数学系毕业的么,我当初若是…若是有那个条件,清华算什么,麻省都去得!”许多同事劝当时刚正式工作的陆启去劝劝教授,陆启却根本不搭理。后来老教授当面拿这事为难陆启,陆启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和您都是教师,学术以外的事,我不想多说”。这下子倒显得年龄足够为陆启父亲的教授名利心太重,太小家子气。从此陆启声名大噪。加之陆启以严苛著称,带过的班平均分屡次刷历史新高,这次带重点班也不足为奇了。   陆启似乎感受到全班的战栗,微微缓下语气,颇有点得意:“我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说罢,就用细长的手指掰断一根粉笔,边念题边在黑板上抄起题来。教室里却还是一片寂静,似乎并没有人反应过来拿笔记本抄题。   “干什么呢?抄题!我念完你们就必须抄完,抄不完的写二十遍。”陆启回头扫了一眼被他“吓傻”的学生,冷冷地说。   底下同学方才恍然大悟,不一会儿教室里便充斥着急促的笔摩擦纸本的声音。   学生们在埋头做题,陆启则边走边看他们做的情况。学生一届不如一届了。他想。有的学生看着题竟一点没有思路,亏还是考试层层筛选下的尖子生,怕是浪得虚名吧。教室里安静得窒息,大家的脑袋好像都被这道超纲的竞赛题搅得一团乱麻。他们紧皱的眉头,停滞的笔尖和陆启犀利的目光,三点一线。每个人的喘息声和心跳都异常清晰可见。这时,若是有一点不一样的声音……   陆启隐约听到了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唰唰唰”的声音使耳朵灵敏的同学们都寻声侧目。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经寻寻觅觅汇聚到一个点。教师的另一角,有一个人,竟然在奋笔疾书!   陆启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那个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依旧忘我地写着。陆启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在纸上飞速写下过程。   “呼!”他终于撂下笔,如释重负地呼口气,却发现陆启——这个魔鬼老师正站在他身边,全班同学都惊异地看着正迷茫的他。他忽然有点懵…   陆启一句话也没说,伸手拿过他的本子看。几秒钟的功夫,他轻挑嘴角,翻到本子封皮想看看这个学生叫什么。封皮上工整的黑色钢笔小楷:安铎。   眼前的男生戴着黑框眼镜,不算特别帅气,不过眼神很干净,没有青春期少年的那种叛逆的浑浊。稚气的脸上现出迷茫的神情。他仰头看着陆启,似乎很紧张这道题做对了没有。   陆启点点头,若无其事地把本子放下。他掩盖住赞赏的表情,只装作云淡风轻:“看来还不是无可救药,还有个人做对了。”   安铎。陆启记住了这个名字。他走到讲台上,把这道题仔仔细细讲了一遍。用的是安铎的方法。他很惊讶于这个男生对于数学的敏感思维,因为这道题本就是他拿来当下马威为难大家的。大部分尖子生做题时做着做着就绕进去了。可是安铎没有。他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出来了。条理非常清楚,字迹也非常的工整,不像大部分理科生不拘小节的潦草字迹。重要的是,他的方法和标答方法相比简单了不少,让人着实眼前一亮。   陆启讲题时特意看看安铎的神情。他竟然还在听。他像听一道新题目一样认真地听这道他自己刚做出来的题。眼神中没有骄矜,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困倦。神情的平和让陆启刮目相看。   让陆启刮目相看的学生实在极少。陆启鸡蛋里挑骨头是出了名的,许多教师交口称赞的尖子生在他看来,也只是平庸肤浅、贯会讨好人的绣花枕头。   但安铎确实不一样。   陆启开始期待在这个班里的崭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手第一次码字~好的坏的书评尽管砸过来!! 另外我会尽力周更两章哒,没有特殊情况就是周末吧~ 蟹蟹你们啦【鞠躬】(^_^)a   ☆、靠近   尖子班的生活枯燥,可以说除了吃饭、睡觉,就剩下了做题。   而隔壁的英语实验班就轻松得多,每次看见陆启从文印室抱卷子进一班,都在背后窃喜:英语真是个好学科,不用题海战术。   渐渐的一班的同学开始厌烦这种生活,这才刚高二呢,高三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不,第一周刚上两天,陆启毫无征兆地发了一套卷子,考试。   秋九天,竟有人涔出汗来。陆启就坐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大部分人白花花的卷子,摇头叹口气。   他注意到安铎做的非常流畅了。但他自信肯定会有许多人接近满分,因为都是讲过的类似题型啊。   收卷,教室一片寂静,都没人对题。不会,还对什么题。这些尖子生并不在意超纲的题目,所以连复习都没复习。   陆启回办公室判卷子,越判脸越阴沉。别提接近满分的了,竟然大把大把的人不及格!陆启冷峻的脸越发紧绷,趁办公室无人,狠狠地往门口摔手上的卷子:“这都是什么学生!都是考试作弊进来的么!!”   卷子撒了一地。门半开着,一只脚刚半踏入办公室,此刻收也不是不受也不是。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往门里瞅瞅,却不巧碰上了陆启的怒视。   安铎是来还物理老师实验器材的,此刻…他似乎来的很不是时候。   “干什么?”陆启略略收敛,问。   “我来还器材。”安铎笑笑,想踏入办公室。可是问题来了——这脚下的卷子捡还是不捡?   安铎犹豫片刻,先放下器材,然后把卷子捡起来都码好,放到陆启桌上。“老师我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陆启一扬眉:“什么?”   安铎一笑,少年的面庞很是明朗:“老师乱发脾气的行为,我都没、看、见。”   陆启面色一冷,这样跟我说话?!仗着你学得好么?   陆启在一打卷子中翻找着安铎的卷子,看到他卷沿娟秀的名字后一喜,赶忙抽出卷子。   竟然,是一张白卷。   陆启轻哼一声:“你们都想造反?!”   “老师,我现在都可以给你写出来。但是,老师,恕我直言,您不是个好老师。”安铎没有丝毫犹豫。   他的语出惊人让陆启一愣。何尝有学生敢和陆启说这个?!   他见陆启没有说话,平和地说:“老师,我们都知道您的严格还为我们好。但是凡事过犹不及。”   陆启看着眼前人稚嫩的面庞和坚定的眼神,不禁有了兴趣,冷冷地说:“接着。”   安铎眼睛提溜一转,笑嘻嘻地看着陆启:“我请教您一个问题,如果您错了,答应我个条件。”   陆启怒气未消:“跟我提条件,蹬鼻子上脸么?”   安铎只笑笑,不置可否,只自顾自问:“一位老师,什么最重要?”   陆启轻笑,这么幼稚?!他不屑一顾地甩出几个字:“学生成绩,升学率。”   “错。”安铎得意一笑,笑容里更多的却是真诚:“是让同学们真正爱上你所教授的学科。”   什么?!陆启听了就愣了。原来学习也可以喜欢?陆启想起自己以前最讨厌数学但一点点攻克它直到选择它称为陪伴终生的职业。从来没有喜欢,从来都只有艰辛和夜夜不眠而已。现在的学生,哪里有这样的毅力?   “老师?”   陆启清清沙哑的嗓子:“继续。”   “您错了。”   陆启抬眼看看少年身量、与自己差不多高,现在满脸自豪的安铎,只轻声问:“如何?”   “别生气大家的卷子了。就这一个,是请求。”安铎渴求地看着陆启。陆启这才明白这小子的鬼算盘,交白卷、还器材、提问…都是提前想好的,不就为这句话嘛。陆启不禁扑哧一笑:“行。”他顿了顿,指着那张空白卷子:“给我写完。不全对,我就生气你这一张卷子。”   安铎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谢谢老师。”   一个小时以后,安铎自信地把卷子拿到陆启面前。陆启侧头瞧了一眼安铎,修长的手指抽出红笔。安铎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启的笔尖。一个个对勾下来,就差最后一道题了。   陆启余光注意到安铎的紧张,偷偷一轻笑,故意迟迟不给最后一道题判对勾。   安铎皱着眉头看着迟迟不动的笔尖和陆启似正在判断的神情,心突突直跳。钟表“滴滴答答”,就是不见陆启动。   安铎终于忍不住了,白皙的脸涨得通红,轻声问:“老师——”   陆启与此同时下笔在安铎工整的代数式中加了个括号,在右侧龙飞凤舞下一个“-1”。他得意地着看安铎:“回初中么。没办法,119分。”   安铎的小嘴立刻不自觉地不高兴撅起来,不服气地看着陆启。陆启带着一丝使坏得逞的笑意,问:“怎么?还不服气?这该上初一重读。”   安铎不说话,只恨很地看看卷子最后一道题怎么也打不上的勾和老师不怀好意的脸。他虽已是十六岁的少年,但还是稚气未脱,和同龄人比直率纯真得可爱。   陆启看着他轻笑,他何尝不知道安铎的心思?怕是在心里愤愤地想,不就是给你个意见么,你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什么心思都挂在脸上,真是可爱的男生。陆启想想同龄时代的自己,为了一个个梦想没日没夜,何尝有过这样的纯真呢?其实这一分,不过就是逗逗他罢了。   安铎看了会儿,不高兴竟开始怨起自己来了,暗自嘟囔了一声“让你不仔细”,然后就出了办公室。   连声再见都不说。陆启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摇头。他又心平气和地判剩下的那些卷子。夕阳西照办公室,一片灿烂温暖,把空气都染上了金黄。   放学。   安铎坐在868公交站边的座椅上。陆启下班一直要乘868回家的。他远远看见了安铎,只觉得好麻烦又遇见他了,不知他又有什么鬼主意。又转念觉得这个孩子真好玩,逗逗他也无妨。   逗学生?嗯?我陆启可是“陆阡陌”啊,怎么会这么恶趣味。   车站人不多,同校的学生更少。因为868线路长,通往市中心区,而大多数同学家不在市中心区那个方向。   “给。”   “啊?!”安铎抬头,瞬间惊讶地看着眼前地陆启。陆启高高大大,正拿着个可爱多递给他。   “干嘛突然给我买冰激凌?”安铎问着,却来者不拒地接过冰激凌。   “算谢你疏解我的怒气。”陆启向来惜字如金。   安铎打开可爱多外皮,才发现陆启没有,于是问:“老师怎么不吃?”   “我不吃小孩子吃的东西。”   安铎倒没在意他隐喻自己是小孩子,更心安理得地吃起来,吃得唇边沾着冰激凌。他抿抿唇:“老师啊,我最不喜欢草莓味可爱多了。以后别买了。”   还以后?以后还给你买?!陆启想。真是…   868车缓缓驶来。   “对了老师你跟我顺路诶…”他似乎忘了下午被鸡蛋里挑骨头扣掉一分的不愉快,拿着冰激凌跳起来笑着对陆启说。   陆启不置可否,径直走向缓缓开启的车门,留给安铎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安铎赶忙跟上去。   “老师,那一分能不能不扣了?老师…”   噢,真是…这么幼稚这么爱讲话的人,怎么学好的数学啊?陆启无奈地想着,顺便多刷了一次公交卡。   “我给你刷过了。”   ☆、彼此   随着陆启在班里待的时间长起来,他越来越了解每个学生的脾气秉性。而安铎,作为他们当中能力拔尖的学生,貌似与同学关系极好,其实经常独自一人。   安铎和其他男生不一样。或许大家都觉得他过于幼稚,过于纯真。他好像一个从来没有经过事的温室花朵,情绪全都写在脸上。这与班上大半男生的老练格格不入。陆启注意到安铎去打篮球时与男生们的勾肩搭背;一起做题时他们嘻嘻闹闹…但更多时候,陆启在食堂无意撞见安铎,是另外一番场景。   他的优异是年级里除了名的。他独自一人吃饭时,便会有无数人陆续来问他“你最近是不是考满分”一类的话,要不就干脆围观学霸——哦不学神吃饭。安铎每次都装作嘻嘻哈哈,但他转过身来时,陆启明显看到了他极力掩盖也掩盖不住的不耐烦和落寞。   这让陆启想起了自己。或许人在世界上总会遇见另一个与自己很相像的人吧。陆启不聪明,但他很拼命。也是高二那一年,秋天的期中考试,他考了理科年级第一名。之后第一名的宝座就再也没让给别人。但王者注定孤独,除了每天一帮人在吃饭时或课件反反复复问他怎样考得那么高、说他好厉害这种话,几乎没有人搭理他。他当时极力应付,转过身时也是一脸无奈。   陆启很懂自己。他懂得自己是如何受人仰慕到现在。他的每一篇看似随意的论文,每一节课,甚至每一道自己出的题,都是演练修改无数次的结果。他只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就觉得安铎一定也是这样的人。与自己相比更幸运的是,安铎有天分,他有常人不能企及的理科思维。不过,发掘潜力到完全掌控释放它的过程才是最为艰辛。   陆启负手站在教学楼外,那个少年一手吊着单杠,一手里拿着英汉词典在背。此时的他无一人陪伴,连光影投到他身上都甚为稀疏。他很喜欢这个孩子,因为他的努力,还有身上的灵气。更多的,是因为他找到了另一个自己——安铎说的每句话都正入陆启心里。   也不是每天,偶尔,陆启会恰巧和安铎搭一趟车。安铎依旧孩子气,俩人说不说话,完全取决于安铎这天心情如何。他心情好,自然就开启话痨模式“烦”陆启;他若是不高兴,就沉个小脸戴着耳机看窗外。   陆启每次心里觉得好笑,却又要端出一副十足的架子来。他的脸上依旧不带有丝毫有温度的表情,常与安铎和煦一样的面庞组成“正负极”。   陆启一向比安铎早一站下车。陆启站起来走向车门口,安铎趴在栏杆上问他:“老师你家住哪儿?”   都不用'您'了,越来越没大没小。陆启依旧冰块脸,没搭理他。   “干嘛啊不就问问嘛,又不去你家。”   去你家?这话说的,好像和老师很熟,常去家里似的…陆启脸一绷:“没大没小。”   安铎只好作罢。陆启心中颇有点小得意,看来自己脸色还挺唬人的。   渐渐陆启发现,安铎的脸真跟六月天似的阴晴不定。平时判作业时给他纠出个错他可能因此就耷拉脑袋跟犯了多大错似的,小考更不允许自己失误…有次有个女同学给全班发校英语竞赛得来的糖,安铎似乎是恰巧拿到一块自己想要的口味,就这样收获了好心情,在车上吃了那块糖后转头阳光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老师,今天可真好啊。”   陆启听了嫌弃地看着他。堂堂八尺男儿,竟然为一块糖竞折腰!   不知不觉,陆启都奇怪自己这一天怎么做什么都能碰到安铎,怎么能注意到他那么多细节呢?或许是因为自己是班主任要观察学生?!   那怎的没好好观察过别人呢?   天知道。   或许是因为磁铁正负极定律吧。   ☆、逃课   清晨。   陆启准时进了教室,站在讲台前。“拿出笔记本来,今天我们讲——"他忽地眉毛一蹙,伸着臂指向教室一角的空桌:“安铎没来?”   大家纷纷循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空桌,椅子还推在桌子里面。   “好像没看见他。”空桌前一桌的男生说。   没来?陆启放下手臂。好小子,现在都敢迟到了?   “大家跟我来记题…"陆启没再多想,转身望黑板上写题目。   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可是,安铎还是没有来。陆启回到办公室,赶紧翻找学生档案,那里有家长电话号码。如果生病了可以跟老师说,这…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会!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坐车上学,能有什么事?陆启赶紧抑制住自己脑子里可怕的猜想。他翻到了安铎那页,电话号码那一栏——居然只有一个座机号。也没写是父亲还是母亲。陆启只好先拨这个号,“嘟嘟”声过后,是那声机械化的语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陆启只觉得心里渐渐焦急起来。他翻来翻去,打了许多遍——还是没有人接。那安铎到底哪儿去了?   转眼间第二节课就过去了,大课间后,第三节课的铃已经打响。安铎连个人影都没有。   陆启开始着急。想想昨天放学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要是真出了事也不是不可能。不对不对,安铎多机灵啊,怎么会出事…唉不行不行,安铎这孩子有点冒傻气啊…   陆启实在坐不住了,就在学校里到处溜达。班里平白地丢个学生,那个人还是安铎!   校园宁静。风卷残叶的沙沙声伴随着初中部的背诗声,越发搅得陆启心乱如麻。陆启决定去大门口看看,他像是有什么预感似的往门口走。   果然!   陆启一瞬间想爆粗口。   安铎背着书包,头发蓬乱,刚走进校门。他见到陆启正在他十几步外怒气冲冲地看着他,眼神有些闪躲。   陆启怒火中烧:“你干什么去了!”   安铎迟疑了一下,说:“老师对不起,我,我起晚了…"   起晚了?陆启拽着他的腕子,不由分说拉他回办公室。   “老师老师,真的疼…"   “别废话。”陆启甩给他三个字,几乎是从后槽牙挤出来的。   陆启坐在椅子上,问:“你、干、什、么、去、了?”   “我起晚了 。”安铎像犯了错的孩子。哦不对,他就是犯了错的孩子。   “哦,起晚了?”陆启低头看看表,冷冷地说,“你睡到了11点?睡太过头了吧。”   安铎不说话。   “到底干什么去了?逃课在我们班绝对不允许。”陆启严肃得说着,看着他低垂的头。   安铎竟然还不说话。   安铎的眼睛细看布满了血丝,似乎很劳累。陆启注意到了,问:“玩游戏了?”   安铎不知今天是怎么了,问什么都不说。   陆启的火气一下子又被勾起来。我等你一上午,担心到现在,你这么没心么?   “那就,交作业!”陆启见他一直不说话心中也自以为了然了大半,玩物丧志,这孩子是该好好治治了。难不成是自己这些日子太宠着他了?   安铎的头低得更低了,嗫嚅道:“老师,我没写。”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不敢看陆启。   “你以为你是谁?逃课,不写作业…是我对你太好了吗?!”陆启愤怒地盯着他,目光犀利得可怖,“抬头!”   安铎就听话地抬起头了,澄澈的眸子正好撞上陆启愤怒的猩红色眼睛。陆启心下一阵失望:他最爱的学生也会逃课,也会不写作业。白白等了一上午担心他是否平安,真是…   “校规,第一条,学生不准无故不到校!”陆启指着墙上的校规,字字咬着牙。   “不是无故。”安铎低声说,“老师,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安铎不知道他的话是在一点点激陆启的火。   “啪!”陆启气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东西被震得“叮当”响。安铎惊得一激灵,赶忙后退一步。   “陆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我趁父母不在家去网吧连夜上网忘了时间了。”安铎赶忙说,说到后面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陆启愣了。他原以为是自己猜错了,安铎这样的孩子怎么会和别人一样呢。可是,不幸的是,安铎跟他们并无二别。   “好,好好好。给我站在楼外把卷子写完再抄三遍,不许进教室,不许吃饭。”陆启声音已然嘶哑。   安铎猛地一抬头,后又默默低下去,低下去。他拿过卷子,低垂着眼眸转过身,打开办公室的门,消失在拐角处。   陆启看着他的背影,心下一寒。他愤愤地翻找着还有什么卷子可以让他多抄几遍。太辜负我的心了,安铎。我原以为,你是难得的好苗子,是另一个我。原来是我看错了。他想。   他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楼门口少年的背影,心里莫名的酸痛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手写文儿是不是有点短勒…大家就行行好支持一个mua   ☆、误会   班里的同学都好奇地看着安铎到教室放下书包,拿着一沓卷子和纸笔默默又出去了。接下来的的课好像也不上了。   没有人敢问为什么。   安铎站在楼外,低着头抄写卷子。过路老师都侧目,一听说是理科尖子班陆启让站那儿的,也都不多管了。   第四节课下课,大家都恨不得飞去食堂吃饭。人人从安铎身边过去都颇有些疑惑加同情地看着他。安铎可怜巴巴地沉着脸,低头继续抄。“咕噜咕噜”,安铎皱起眉,肚子又开始不争气了。哼,早饭还没吃呢…   办公室。陆启坐在桌边写着教案。同办公室的物理张华老师推门进来,看看楼外的倚着墙抄写的安铎,问:“这孩子怎么了?怎么连饭都不让人家孩子吃?”   张华同样是青年教师,脾气柔和,教学专业性很高。陆启在学校也就和张华能说上几句话。   陆启皱眉:“逃课,让他不吃饭还是轻的了。”   张华一笑:“何必动这么大气啊。这孩子站冷风口,这大冷天儿的也不穿外套,冻着了怎么办?”   陆启放下笔,装作不经意地往窗外看看。正巧,撞上了安铎朝里面看的目光。安铎一看见陆启,赶紧别过头去,再也不看他,小脸上写满倔强。   陆启看了心里莫名生气。他重新拿起笔,冷着脸:“我看他挺好的。”   张华摇摇头,见陆启是真生气了,也不好说什么,只拿瓶水出去,又拿了一块面包。   陆启余光一瞥便看到了,他没说话,只是倚着椅子背看窗外的安铎。   “饿不饿?吃点东西,一会儿再写。”张华拍拍安铎的肩,递给他面包。   “谢谢张老师,我不饿。”安铎勉强一笑谢过。   还不吃?真置气么?陆启看在眼里,自言自语。   这下剩下张华尴尬了。张华只好把吃的都放在一旁:“那你一会儿吃。”说罢,又添了一句:“你放心,陆启他不知道。”   安铎清澈的眸子却微微暗淡。不是陆老师托张老师送的吗?他眼里略过一丝无法掩盖的失望。   张华不知安铎为何会有这样的神色,但也没在意,只是笑呵呵地去上课了。   过了一会儿,陆启也整理整理教案,去上课。又回头看安铎,安铎背着他在写东西,面包和水丝毫未动。陆启叹口气,失神地走出办公室。   校工在扫着深秋的落叶。落叶摩擦地面的“刷刷”声不免让安铎烦躁起来。11月初北京的下午已经渐凉,但安铎只穿了一件校服,风乍起时冷得一哆嗦。原本两三点时还好,到了四五点,加上执意不吃东西、站的时间又长,安铎的胃开始不舒服起来。他却就是不说,执着地消灭着那一沓卷子。   一下午的课很快过去。五点半,终于放学了。大家都陆续出了教室。陆启还在教室整理东西。教室里桌椅整齐,只有一角陆启的桌上摆着他的大书包,还有他的外套。   算了,也该叫他回家了吧。陆启想着,起身想去叫安铎。   “丁零零零…”忽然,教室里传来传统华为手机的铃声。好像是从安铎的座位那儿发出来的。陆启走过去,他的书包旁放着手机。老款式,看样子用了很多年。打电话来的是个没有备注的座机号。   不知是谁,陆启还是接通了电话,刚一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对方女性急冲冲的声音:“家属,你的病房钱到底什么时候能结啊?我们也知道你小孩子上学不容易,可是你奶奶这儿占着病床和仪器不交钱,这算怎么回事?真不是为难你,我们医院排病床的好多人呢,实在不行,只能暂时让奶奶搬出来了。”   “什么?喂?我是安铎的老师。”陆启一时疑惑对方打错电话了,但细想觉得不对,于是说。   对方顿了顿:“您好。我们是第一医院前台。您说您是安铎的老师?那正好,劳烦您转达,奶奶我们会暂且安顿在病房外的椅子上,要不就让他把这一天一夜的钱结了,要不…”   陆启一惊:“等等,您是说,安铎的奶奶生病了?具体什么情况?”   “唉,这孩子的奶奶昨晚突发心脏病,这抢救过来了。可是,这得要钱啊…这孩子才付了化验钱,这住院费都欠着呢。”对方略有些不耐烦。   陆启恍然大悟,毫不犹豫地说:“我们这就去交钱,这就去。您还让奶奶待在病床别动。第一医院是吧?我们都交齐!”   陆启匆匆忙忙挂了电话,拿上安铎的书包和外套就往外跑。他知道了,知道了!安铎不是逃课,是在照顾他奶奶…平白让他站了这一下午…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呢!   陆启奔出教学楼。楼外少年背着身蹲在门口,还未长成的肩膀如此瘦小,在将黑的傍晚让人心疼。陆启走过去,面包和水他竟一点都没动!这么倔的一个孩子!   安铎听到脚步声,勉强站起来,回头看是陆启,略略往后退了一步。   “你奶奶生病了?你怎么不跟老师说?”陆启轻声问,语气依旧冷淡,却夹杂了对别人不曾有的温柔。   安铎惊异地看着他:“老师怎么知道?”   “医院来电话了。”陆启说着背上安铎的书包,递给安铎外套后随手拿过面包和水,边走边说:“走,赶紧跟我打车去医院,赶紧把钱结了,好让你奶奶好好养病。”   安铎披上外套,快走两步跟上陆启的脚步:“老师,老师,我们家没那么多钱。我,我在想办法——"   “我有!”陆启拽着他除了校门,伸手臂拦下远处的出租车。“赶紧上车,先把面包吃了垫肚子。我随身卡里有三千,够了。”   安铎打开车门,陆启坐到副驾驶:“去第一医院。尽快。”   安铎轻声咀嚼,陆启紧皱的眉丝毫未松。   深秋北京傍晚的马路上,车来车往,华灯下却是大城市快节奏的冷漠。而在这一辆小小的出租车里,却是温暖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嗯虽然还没有人看~如果你看到了尽管很烂还是给个评价好不好~作者也好委屈的说=_=谢谢!   ☆、因祸   车上,安铎和陆启都不说话。安铎轻轻揉揉疼痛的肚子,没吱声,只默默把咬了几口的面包放下。   陆启想开口问他到底怎么会事,奈何有司机在,到底当着别人也不好问。安铎也是欲言又止。还好医院离学校并不算太远,不过二十来分钟的路程。   下了车,深秋的凉气扑到安铎身上,使他不禁一寒战。安铎看着走在自己前面步履匆匆的陆启,快步追他:“老师,老师!我,我不需要您给我钱。”   “什么?”陆启滞住脚步,挑眉问。   陆启和安铎此时正站在旋转门前,高大的陆启微低着头看着比他稍矮的安铎。而陆启此时的气场却使他更显高大,仿佛比安铎高许多似的。   “老师,您不需要为我做这些的。这些钱,我,我会想办法弄来的。”安铎的话略略仓促不安,但很坚定。   陆启看看他,问:“你一晚上能凑来这几千块钱?就算能,这几个小时,你让奶奶在椅子上坐着吗?”   安铎沉默。   良久,陆启用手轻拍拍安铎的肩:“走吧,赶时间呢。”   安铎跟着他,一路走到病房。   病房是最普通的三人间。其他病人似乎都去检查了,安铎的奶奶半倚着栏杆,费力地看一份报纸。   安铎原本沉重的脸一下子变得明朗,他走到奶奶床边:“奶奶,我放学啦。”   奶奶原本苍白的脸此时也显得有生机了许多:“走走走,咱回家啊。奶奶给你做饭去。”   安铎又一次沉默了。“奶奶,这是我的老师,陆老师。他送我过来的。”安铎顿了顿,说。   陆启礼貌地笑笑,向床边走了几步,保持着礼貌性的距离,微低下头:“安铎的奶奶,您好。我是陆启。”   “您好您好。老师您快请坐。”奶奶忙正了正身子,去推安铎:“快去,给老师拿椅子。”   “不用了不用了。听安铎说,您现在的医药费,嗯有些困难是吗?”陆启开门见山。   奶奶显然一惊,埋怨安铎:“这孩子,没事跟老师瞎念叨什么!我这是老毛病,我回家就行啊,住什么院呢!当初,就是这孩子非领我来医院糟蹋钱…"   “奶奶!您现在要配合医生,医生说了,您现在要好好修养!什么叫糟蹋…"安铎打断了奶奶的话,脱口而出。而后他似乎也觉不妥,好像就说明了得找老师要钱似的。   陆启笑了笑:“不是安铎说的,是我无意听到的。我随身带了一点钱,可以应急。不如就算是安铎找我借的,等有钱了还了就是了。”   奶奶听了赶忙摇头:“不行不行!老师,您…我们怎么能用您的钱——"   “这床的家属哪位?今天的费用还没结,请赶紧去缴费。”外面的小护士往里看了看,说。   大家都沉默了。还是安铎首先大声说:“好的,马上。”   “奶奶,这学期的补助金马上就要发下来了,到时候我还老师的钱吧。您得好好养病啊奶奶。”陆启想了想,握着奶奶的手,轻声说。   陆启轻轻点点头。此时的安铎侧颜线条柔和,脸上尽是温润的笑意。他紧紧握着奶奶的手,手指轻轻摩挲,俨然是个小男子汉。   “奶奶,我明天再来看你。我先回家了。”过了许久,安铎和奶奶说了几句家常话后,他说。   “好好好,路上小心啊,一个人一定得小心。饭菜…奶奶给你钱,你去医院食堂卖点啥,奶奶…实在是对不住你啊。”奶奶略显歉疚,有点手足无措:“老师啊,多谢您,多谢您照顾我们家安铎。”   “应该的。那我们先缴费。您放心,我送他。”陆启对奶奶微躬躬身子。   “奶奶拜拜。”安铎对奶奶挥挥手,笑得灿烂。   “拜拜,拜拜。”   陆启轻关上病房门,心里偷笑安铎的孩子气。转念一想那哪里是孩子气,是少见的孝顺啊。   缴完费,陆启唤倚在墙角的安铎:“走吧。”   安铎勉强掩盖住脸上不适的神色,朝陆启走过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缺课?”陆启边走边问。   “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奶奶的事,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家里困难。”安铎轻声说。   “你父母呢?”陆启转过头,问。   “我三四岁时他们出车祸了,去世了。”安铎垂下头,说。   陆启看着安铎,又是尴尬又是觉得抱歉。陆启不禁怜他和奶奶祖孙俩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幸运的是,安铎真的是个好孩子。   “你奶奶会为你欣慰的。”陆启脱口而出。安铎在听到的一瞬间抬起头,正撞上陆启若有所思的目光。课堂上的犀利却已化成温润如水的柔和。   不知是不是听岔了,这句话虽然生硬,却带着显而易闻的温柔。   安铎对着陆启一笑,露出的一点点小虎牙。陆启看了竟不知所措起来。夜色中安铎看不见,有点点笑意染上陆启的脸颊。   路边,打车。此时八点,天更凉了。秋风一个劲儿地呼呼吹,一下子凉到人骨子里。偏偏又打不着车。安铎实在撑不住了,他蹲下捂着肚子。   “怎么了?”陆启赶忙问。   “胃有点疼。”安铎皱着眉,强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   陆启走近他几步,弯下腰,伸手探向安铎的额头,又探向自己的额头。安铎下意识躲避的同时,陆启说:“有点发烧啊。”寥寥数语,却有着掩盖不住的担忧。   “你自己在家,今天这一晚上?”陆启问安铎。安铎点点头:“嗯。”   陆启没说话。他伸出手臂,终于拦到一辆车。安铎刚坐下,陆启就说:“跟我一块儿回家吧。你病着,自己在家也没吃的。”   安铎惊得“腾”一声站起来。去他家?!   “你还嫌弃?”陆启挑眉,冷冷地问。   安铎忙摆手说没有。他看看陆启,揉揉自己的胃。   良久,不知是脑回路不正常了还是怎的,安铎竟然点了点头。   我能说点头的下一秒,哦不,0.1秒我就后悔了!安铎想。可是此时他已经被某人“拐”到车里了。   安铎捂着肚子坐在车里,“后悔莫及”啊。   中档小区门口,下车。安铎大步追上陆启,说:“这钱算找您借的,一定会还。”   陆启云淡风轻:“嗯。”   路灯昏黄,两个人的影子在模糊中清晰。“老师,你家几号楼?”安铎问。   “一会儿就知道了,快了。”陆启边走边说,“我一会儿给你做碗米粥。”   “我不爱喝——"   “还挑。”   安铎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那好吧。”   今天,两个人都不是形单影只。   傻傻的安铎不会发现陆启脸上浅浅的却很难得的孩子气笑意。      ☆、亲近   陆启开了房门,伸手熟稔地打开灯。   屋子线条极其简单,干净简约的灰白黑现代家具,很符合陆启。   陆启给安铎拿了一双拖鞋,脱下外套挂在门口衣架上:“你先随便坐。”   安铎点点头,趁陆启转身悄悄溜去看卧室。卧室很大,几乎相当于普通人家两个卧室这么大。一张美式后现代主义的床,一张电脑桌上摆着一台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安铎走到书柜前,书柜上左边英文原版书右边数学专科书。书柜旁有个小沙发,足够躺下一个人。   “安铎!”   安铎回头。   “谁让你进我屋子了?”陆启倚着门框,问。   安铎冲陆启吐吐舌头,一脸无辜。   陆启一时竟没了办法,只好转过身边往厨房走边说:“你先躺床上吧,除了书柜上的书其他的都不许动。”   安铎“啊”了一声,跟在陆启后面:“老师,我躺你床?”   陆启头也不回:“你随便。”   安铎在他身后撇撇嘴,什么叫我随便嘛,明明是你叫我躺的诶。   陆启揉揉还在发作的胃,掀开黑色的被子一角,钻了进去。他转身随意拿过书柜上的一本书,全英文的《百年孤独》,大量的生僻词让人顿时头晕眼花。   安铎也觉得无聊,看了没几眼就放回去了。接着他试图去找一本漫画,嗯,搜查未果。像一面墙似的大书柜,竟然没有一本漫画。好吧,在陆启这儿怎么能渴望找到漫画呢。   退而求其次,武侠小说总还是要有的吧。   没有。   寻常的科幻小说?   还是没有!   安铎绝望了。他把目光从这个索然无味的书柜中移开,开始寻找房间里有趣的东西。   太过于一丝不苟的房间,太过于明亮的白炽灯。仿佛一点尘埃都不沾染似的,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品。安铎摇摇头,开始想念起自己的小屋。很小很小的一间屋子,摆放了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几乎都没有什么空间了。但是那个小屋是有温度的,充满了阳光和味道,奶奶手织毛衣的暖意和旧家具的檀木香。安铎在墙上贴着许许多多便签,上面写着类似“今天很开心”“今天不开心”“安铎最棒”“哈哈哈”之类无厘头的随手涂鸦。当然,有一张还是“新来的陆阡陌好像就是纸老虎啊”。   嘻嘻,不过陆启不会知道啊。   安铎无聊地半倚在床上,他想叫陆启,实在太没意思了。   刚想开口,忽然听到厨房烧开水“咕噜咕噜”的声音。   陆启在煮粥。   呜呼他还真的煮了啊!真的不爱喝米粥的说…如果非要喝,一定要配咸蛋黄啊。   可是他家连本烟火气的书都没有,怎么会有咸蛋黄勒。   陆启拍拍因为一口吃而受罪的胃,听着陆启在厨房忙碌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陆启端着粥进了屋子。   米粥就是最寻常的白米粥,寡淡的白色和这整个屋子一样的单一。没有酱瓜,没有咸蛋,没有枸杞大枣…只另配一把深灰色不锈钢勺子。   安铎很勉强地接过粥。什么味道?他好像嗅到了方便面的香味。   白粥旁边,床头桌前,有一碗面,热腾腾的,香气扑鼻。   安铎抽抽鼻子,星星眼:“想吃。”   陆启把刚送到嘴边的筷子放下,看着安铎,似乎丝毫不为所动:“你胃疼还吃方便面!”   安铎撇撇嘴。   “喝粥。”   安铎舀一勺粥送到嘴边。温润却淡淡的味道,后味儿有点甜,但是此时都不及那碗方便面的诱人。   安铎看着陆启一口一口吃面。陆启终于发觉,转头看他,一口面哽在喉咙。   “你干嘛在我面前吃面啊!”   陆启瞪他一眼:“你怎么来我家啊,躺我床,这么多事。”   安铎没听进去,就是锲而不舍看着那碗面。   “就要一丢丢。”   “什么?”   “就一点。”   “不行。你胃疼不能吃。”   “一筷子!”   “不行。”   “一口!”   “不行!”   “一条!!”   最终陆启还是妥协了。他用清水涮过一筷子面,夹给安铎。安铎可怜巴巴地吃完,又呼噜呼噜把粥喝完。   “还疼吗?”陆启把碗端走,问。   “啥?”   “胃!”   “好多了。”   两人一时冷场尴尬。   许久,安铎开口:“老师你喝粥喜不喜欢配咸蛋?”   “不喜欢。”陆启说。   安铎“哦”了一声。俩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小沙发上,一片尴尬。   据说两个男人共处一室必定尴尬没话。   “睡吧,不早了。”良久,陆启起身,看看安铎,说。   陆启走到床边抱走一个枕头,给安铎留了一个,又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床薄棉被。   安铎看着他:“老师,你去哪儿?”   “睡觉。”安铎一向简练。   “啊你去…那儿睡?”   “能去哪儿,沙发。难不成跟你一块睡?!”陆启神色不改,边走边说。   安铎听了脸红到耳根,钻进被子里蒙住脸。好像三岁小孩的把戏。   陆启看着他轻笑,关上灯。   屋子刹那间安静,一片漆黑中,两个人,均匀地呼吸声。   安铎偷偷掀开被子一角看看漆黑不见五指的四周,转个身,又翻过来。   “好好睡。”陆启在屋子另一边,低声说。这一句倒像是从喉咙间发出的宠溺的呢喃,只是安铎不会想到。   这一夜,安铎睡得香甜,而陆启几次醒来,辗转反侧。他无数次侧头,看看床上那个呼吸声轻轻的少年。   天就这么亮了。      ☆、霜雪   早上,安铎睁开了眼。   看表,7点半。本来安铎还慌张起晚了,后来才反应过来今天周六啊。   不知是否因为米粥的缘故,胃已经不再绞痛了。安铎揉揉眼,整理好衣裳,去洗脸。   简单洗漱后,安铎走到厅里。桌上已摆了早餐。   陆启此时正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碟切开的咸蛋。   安铎一喜,困得要睁不开的眼睛顿时发光:“老师你买的嘛!”   陆启只淡淡地说:“从冰箱翻出来的,再不吃坏了。”   安铎没有注意到厨房那一个犹带着寒气的袋子,里面装着一袋子咸蛋。   安铎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下巴,眼神定定地看着桌子角,似乎在发呆。他的头发蓬乱,衬衣也因一晚上未换而皱巴巴的,并不服贴地贴在身上。他用手揉揉微微内双的眼,不经意噘起嘴,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与安铎不同,身在厨房的陆启即使是清晨在家里也如在学校般一副严谨的样子。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此时正娴熟地把麦片放到牛奶里。陆启的五官很立体,侧面看有点像西方人,鼻梁高挺,眼睛似乎总是冷冷的夹带着一丝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上挑的眼角平白增了几分犀利。   餐桌那位可是与陆启差别甚大。安铎脸犹带着婴儿肥,还是一副未长成的模样。加上他总是做些孩子式的动作,使他看上去比同龄人小了不少。他不是那种俊美如画的少年,他给人一种很特殊很特殊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是那种阳光和煦的暖。安铎和陆启虽是七岁之差,两人气质上相别甚大。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陆启对这个才相识不到两月的孩子有种特别的感觉。就是很想关照他。   陆启端着一碗牛奶麦片一碗粥放到餐桌:“吃吧。”   安铎“嗯”了一声接过:“谢谢老师。”然后就夹起咸蛋就粥吃起来。   陆启本独自低头吃着,忽然抬头看见安铎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不禁侧头轻笑。十七岁的大人了,怎的心思这样单纯。   “老师,我一会儿想去看看奶奶。我今晚就不住这儿了。”安铎忽然抬头,说。   “我送你去。”陆启故意不抬头,装作漠然,不理会他的最后一句话。   安铎又急着摆手:“不用!”   陆启抽出纸巾擦去嘴边的牛奶,起身:“快点吃。”   陆启总是这样,每次看似不置可否,实际上丝毫不让步。   安铎无奈地低下头,也不敢说什么。他再怎么大意,心里还是一暖:作为老师,陆启真的对他很好了,就算每天都给他臭脸。   医院。奶奶正在做例行检查。安铎忙追上护士,问奶奶怎么样了。   护士一看是个未长成的孩子,微一蹙眉,忽地看到了他身后的陆启,扬手道:“家属,家属您来一下。”   “我就是家属啊,我……"   “您说。”陆启打断了安铎的话,轻轻把安铎拉到身后。他从护士的脸上能看出来,安铎奶奶的情况恐怕真不太好。可是,安铎毕竟是她唯一的家属,若真有什么事,旁人也帮不了他。护士欲请陆启借一步说话,陆启看看身后的疑惑不解的安铎:“没事,您就在这儿说吧,他是家属。”   护士看看安铎,迟疑了一下,说:“病人的心脏恐怕需要手术。”   手术!安铎一下子冲上前:“手术?可…可我们哪有钱手术!”   陆启抓住安铎细细的腕子,把他拉到身后,对护士说:“您继续。”   护士沉默。良久,她轻声说:“不手术的话恐怕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安铎只觉得脑子“嗡”一声。雪上加霜,这该怎么办啊?   “您直说,术前术后预计多少钱。”   “两三万。”护士自己也觉得残忍,说。   陆启眉头紧皱起来。两三万,他陆启倒是出得起。不过以安铎的秉性,昨日便执拗半天不肯收住院费。他现在如何会收他这么多钱?   “我知道了。”安铎低声说完,就往电梯口跑。陆启顾不上别的赶紧跟在安铎后面。   陆启拉过要按电梯的安铎:“干嘛去?!”   “我,我去找小时工,我要去…”   “你才多大?哪家敢用你!再说了,你打黑工也挣不了两三万啊!”陆启急了,把他从电梯口拉远些。   安铎忽然沉默。他的小脸蓦然沉下来,丝毫不见往日无忧无虑的神色。那模样着实也把陆启吓了一跳。   “我给你付。”陆启轻声说着,拍拍安铎的肩。   “不行…"   “我有条件。”陆启打断了他,“每次数学考试最多扣三分。这样,不是我给你钱,是在交易。至于钱,你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我。”   安铎还是没有答应。   “我知道你气性高,但现在哪里是你气性高的时候!”陆启此言已有责备。   安铎闭上眼:“让我想想吧,老师。我不想欠你的。”      ☆、相欠   医院,缴费处。   安铎耷拉着脑袋,看着陆启轻轻把卡这么一刷,对于他来说天价的手术费,在这一瞬间就齐了。   陆启的神色好像是在买一根棒棒糖般随意。缴费罢,他回过头:“安铎,走吧。”   安铎呆愣在他身后。   “安铎?”   安铎猛然反应过来,“腾”地站起来。   “怎么了?”陆启问。   安铎涨红了脸。他拉拉陆启的衣角:“老师,我会还你钱的。一定会的!”   陆启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今天已经说了第8遍了。”   安铎复又坐下,低头不语。陆启就这么看着他,看他憋红了脸能说出什么名堂。许久,陆启终于轻声“扑哧”笑出声,拍拍安铎的肩:“好了。快去,看看奶奶。”   安铎嘴撅得能挂酱油瓶了。他小大人儿似的双手十指交叉放在下巴底下。   “哪位是3床家属?”远处小护士的声音响起。   安铎听了跳起来奔向小护士那儿。安铎面相显小,小护士看是个孩子,迟疑地看着他,不递给他笔签字。   “这位就是3床家属。”陆启从他身后走来,拍拍安铎,对护士说。   安铎接过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字工整而清秀。   安铎一个下午陪奶奶聊了好一会儿的天,陪她吃了饭,陪她看了会儿电视。手术安排在下个礼拜。而找陆启借钱做手术的事,一直都是瞒着奶奶的。安铎只是孩子气地笑着,告诉奶奶,下周要做个小手术,不过花了今年的补助金罢了。   为此奶奶还心疼了半天。   陆启一直就坐在病房里,看着安铎,偶尔和奶奶寒暄几句话。下午四点钟的阳光,在冬日里温暖到让人贪恋。光束透过窗,映在安铎不染尘世的脸上,相契得让人心醉。   陆启凝望着安铎,心猛然一紧。他不是傻子,他能感受到自己心的异样。自从认识安铎以来,他的生活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异样。他不知自己为什么对安铎这么好,他也不知道安铎对于他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只是,想把安铎圈进自己能掌控的圈子里,哪怕是安铎欠他点钱也好,至少,跑不掉了。   这种看似突如其来实则潜伏许久的暧昧让陆启忽然心烦意燥起来。   一直待到七点来钟,安铎才起身和奶奶说再见,离开。在车里陆启依旧不和安铎说话,气氛安静,却让人安心。   安铎换好拖鞋坐在床上,忽然开始想自己为什么糊里糊涂地就欠了老师很多的感觉?毕竟,他自己在白吃白喝白住啊。   说真的,陆启不在乎,又何必在乎这么多呢。   安铎摊开卷子写作业。陆启打开笔记本,写着满屏数学符号的论文。安铎忽然好奇:“老师,你是清华毕业的?”   “嗯。”   “那…你以前是不是特别学霸?”   “算是吧。”噢,怎么这么不谦虚啊!陆启神色却丝毫未改,依旧盯着电脑上的“鬼画符”。   “你跟我看会儿电视吧。”安铎干掉了最后一张卷子,撂下笔,说。   其实安铎和陆启真的已经没了师生的感觉。他们就是朋友的口吻啊。不说旁人,陆启都奇怪,自己为什么对安铎,唯对安铎这么特别。可能因为,安铎就是个特别的人。   几乎从不看电视的陆启,竟然神使鬼差地答应了。   沙发上两个人已是自成一“景”。电视里播着汤姆和杰瑞,安铎边看边笑出了声。   他身边抱着胳膊坐着的人问:“这有什么好看?”   “你自己看啊。”   陆启看了半天,确认自己get不到笑点。   安铎察觉出了,笑着说声:“人老了就是不行了啊。”   陆启听了知道安铎在指自己,也便随他,倒开始认真看起汤姆和杰瑞来。这样孩子气的动画片?陆启看着安铎沃在沙发一角一脸投入的样子,忽然也想试试。他平生第一次什么什么都不想,只是专心看一个动画片。看了半截,再看看身边少年清秀的侧颜,只觉得世间烟火气袅袅升起,温暖了小小的空间。   陆启,很爱安铎。   陆启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不知为什么,就忽然蹦出这样的话。   身旁的安铎身量还没长足的样子,肩膀还是稚嫩的,胸膛也只是少年人的青涩,未有成年的宽厚。清澈的眸子,易羞红的脸——仿佛世间一切烦忧都跟他无关似的。也只是仿佛,陆启能想象到一个从小失去双亲、由老人带大的孩子能经历些什么。不过,安铎…他就是浅溪一样的清澈,让人想保护他。想让他…留在身边,哪怕什么话都不说。   陆启害怕自己的心,但他无时无刻不在遵从自己的心。   或许明早就忽然明白了,不一样就不一样了。   喜欢就喜欢了。   爱了就爱了。   ☆、上套   安铎住在陆启家几天后,一个晚上,安铎忽然盘腿坐在床上收拾起东西来。   “怎么?”一旁写着教案的陆启回过头,问。   安铎抬头看看他:“我要去病房住。”   陆启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看着安铎在灯光下把洗好的校服都叠好装在书包里,安铎下床伸胳膊把陆启身旁的几本参考书拿走。陆启没说话,低声:“嗯?”   安铎边收拾边漫不经心地说:“我住在您家蹭吃蹭喝总是不行啊,在病房住挺好的。”   陆启依旧不作声。许久,安铎终于拉上书包拉链躺在床上,他才站起身来:“随你。”   安铎拉拉被子,看着陆启走出屋去,也没注意陆启脸色细微的变化。他只是在想,什么时候能还陆启的钱呢?现在他还未成年,哪里弄得到这么多钱…   陆启走进屋子。他悄无声息地关上灯,躺在沙发上。安铎翻个身,借窗外的亮光能看见陆启的轮廓。他轻声唤一句:“老师?”   “嗯?”   “钱我会还的。”安铎开口,还是这句话。   陆启哑然失笑。还钱?这孩子脑子里除了还钱还有点什么?   “嗯。”   安铎呆呆地看着陆启朦胧的轮廓,等他多说一点话。可是,陆启今天好像格外不愿意搭理他。   安铎翻个身,抱着被子,又不经意撅起嘴来。   早上还是一样的早上,一样匆匆忙忙,在牙膏和洁面乳的泡沫里清醒过来。安铎背着书包,愣愣地看着陆启扣上呢子大衣的扣子。   陆启好像没搭理他。   安铎什么也没说,自己走向公交站。   安铎忽然心里不舒服起来,陆启忽然而来的冷漠让他不习惯起来。这个才相识不到三个月的老师,在外人面前高冷而不苟言笑,而他第一次见就觉得这个老师并不是这样。这种感觉很是奇妙,至今安铎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此后和老师的相处确实能证实,老师也是个很普通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老师对自己这么好,却又总是在话语上不肯承认似的。   安铎揉揉脑袋,忽然心烦起来。   前两节都是物理课。安铎暂时没有看见陆启,心里觉得怪怪的不是滋味。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老师不开心了,可是细想也没有啊。   大课间。临班有个同学传话,说是陆启找安铎。   安铎听了忙从椅子上弹起来去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陆启和在家的陆启差别很大。在办公室的他表情自带着冷若冰霜,此时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看了一眼安铎,把一张彩页写满字的纸递给安铎。   “什么?”安铎接过,疑惑地问。   “你自己看。”   是全国数学邀请赛的通知。这是高二学生挤破头都想蹭上名额的大赛。一旦在全北京市乃至全国拿了好名次,清华北大的门是自动敞开的。   重要的是,有金额不小的奖金。   陆启看到安铎嘴唇一颤,眼中掠过一丝得意。   “我可以参加吗?”安铎迫不及待地问,“这笔钱够还一小部分债的。”   陆启轻笑:“可以。”   比赛在来年春天,时间还算充裕。   “不过,我们学校只有五个名额,你自然是可以占上。不过,人外有人,你这么自信吗?”陆启问。   安铎没有丝毫畏惧:“我会努力,所以我相信自己。”   陆启点点头。他喜欢这样的安铎,谦卑而不自卑低头,韧性十足的安铎。   “你既然愿意比赛,那我就会每天给你比赛题型,我们正式开始训练。”陆启说着,顿了顿,“别住病房了。这样我就不用和你单约时间集训了。其他老师都是放学后俩小时集训。你要不自己选,怎么着?”   安铎想想,放学是六点,晚放就是八点,到医院确实影响奶奶,一熄灯自己也写不了作业了。   “好。”   陆启装作漫不经心地“嗯”一声。这个场景,直到安铎许多年之后,才发现自己是上了套。   就好好在他家住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作者耽美处女作虽然烂但也是求支持www~爱点进来的宝宝们   ☆、感知   安铎重新回到了陆启舒服的大床上。   陆启微微皱皱眉:“你来了倒好,我又没地方睡了。”   安铎低下头笑笑,不说话。   许久,他抬头:“感觉欠你的债越来越多了。”   陆启侧头轻笑,把安铎从床上拉下来:“赶紧写作业,写完作业还要做题呢。”   “哎呀歇一会儿。”安铎索性趴在床上。   “你起不起?”陆启叉腰站在他旁边。   “不嘛。”安铎一动不动,人字形趴在床上。   “你还不,是吧?”陆启说着去拉他的手臂,把他硬生生从床这边拽到床那边。   安铎像是粘在了床上一般,就是不起。陆启只好右腿跪上床去拉他。   安铎一时性急,一翻身。   钟表滴滴答答。   此时场景巧妙得尴尬。   安铎身子失去重心一下子倒在床上,陆启因他一挣也倒在床上,安铎身边。   两个人挨得这么近。陆启犀利的眸子正对着安铎清澈的眼眸。   安铎呆愣了一刻,忽然脸红起来,一个翻身下了床。   陆启丝毫未动,看着安铎慌慌张张地跑走,心中竟有一丝得意。   陆启便故意不再理他,反正他过一会儿也会过来。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安铎悄声回了屋子,摊开作业开始写。   陆启在一旁看着他轻笑一声。   安铎写着作业却心乱如麻。陆启则装作无视地坐在小沙发上改题。   安铎脸上赤色的潮红犹未褪去,在白炽灯下格外明显。他衣衫松散,头发因刚才床上的挣脱而凌乱。   陆启瞧了他半天,打字的手指都不自主停滞下来。   陆启此时心中亦是心乱如麻。为什么,为什么会感觉自己离不开安铎?其实集训这种事和到家里住本没什么联系的,别的老师也从未说过要在课后集训。只是,他在借竞赛的幌子,动用老师小小的权利,来满足自己小小的私心罢了。   陆启此时矛盾异常。他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他一向有着自诩过人的自信,可如今呢?   全被这个磨人的小孩儿搞得一团糟。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安铎。这是喜欢吗?明明,是的。从来没有这样过,他陆启一向自傲,有什么通过努力得不到的呢。高学历、好工作,不都是他囊中之物么。只是,有一样,宝贵而若即若离,好像稍稍不留神就要被别人抢走了似的。绞尽脑汁,也不过只能暂留他在身边。   “做完了么?”陆启定定神,把一杯温水放在安铎面前。   “快好了。”安铎头也不抬地说。   陆启“嗯”了一声,坐下来翻看着竞赛题集。   不一会儿,安铎撂下笔呼口气:“好了!”他转身做到陆启身边:“题难吗?”   陆启依旧平平淡淡的语气:“对于你来说还可以。”   “那对你来说小菜一碟,是这样么。”安铎一摊手,问。   “对。”陆启低着头边看边说。   安铎咬咬嘴唇,坐到书桌前,把桌上的水一饮而尽:“做哪个?画出来吧。”   陆启却起身把题集合上,放到陆启面前:“不画题。都做。像这样的我还有十来本,你还想要的话还有更多。一个星期一本,我觉得差不多。”   一星期一本?!安铎目瞪口呆。这本题集好歹也是二百来页呢,满满当当全是题,这题量,如何做的完?   安铎嫌弃地看了眼要虐他整整一个星期的题,拿起还未退手上温热的笔,二话不说写起来。“写一道我看一道。”陆启搬把椅子坐在他身边,拿起一模一样的题集也开始写起来。   安铎侧头看看,惊奇道:“老师你做它干嘛?”   “和你一起。要求速度,还有,最简便的方法。这样咱们俩方便对比。”陆启从暗黑色笔筒里抽出黑笔,低头,“开始。”   安铎明白自己的压力。不过做题,确实是能全心投入的。这一声令下后,只见两个人都低下头来认真看题。马上,陆启随手抽出一张白纸,随手算着算草。不过一两分钟功夫,陆启已撂下笔,在纸上把繁杂的公式答案醒目地框了起来。   安铎丝毫不为所动。他依旧在看题,眉毛愈发紧皱,良久,他终于攥着笔飞速写下公式。一系列计算后,他终于长呼口气,揉揉太阳穴。他扭头见陆启早已做完很久的样子,又低下头:“何必这么刺激我。”   陆启听了一笑,起身揉揉安铎的头发:“你当我这几年上学是吃闲饭的?”   安铎一下子后悔自己提起来这个。老师可是清华数学系啊,这题,还不是跟他安铎看小学四年级题一样么。   陆启伸手拿过安铎的草稿纸,看着看着眉毛就皱起来,把纸扔到桌子上:“不对。”   “怎么不对——"   陆启递给他自己的草稿纸。   似乎是其中一个计算出了问题。安铎苦着脸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真笨!”   “得练。我只能说,虽不紧急,但也不是来日方长了。”陆启道。   安铎垂着头,一脸不开心,就要不甘心地做下一道。   “干嘛这么着急?这道计算错误,标出来。”陆启说着拿红笔在这道题前龙飞凤舞地画个星号。   他见安铎更是一脸不开心,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说话重了些。本来竞赛题嘛,加之又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脑子一糊涂也是在所难免的。他陆启就不算错数?   “好了,休息五分钟再继续。”陆启轻声说着,拍拍安铎的肩,又看见他嘟着的小嘴儿。“好啦,都说了没关系了。”   “我一定要好好比赛,我要赢特等奖的奖金给你啊。”安铎嘟囔着说。   陆启听了不禁哑然失笑。又是还钱…原来这孩子误解比赛就是为了还钱么?叫他比赛,其实不就是有私心让他考个好名次被自己母校清华录取么。还有,就是想让他陪着自己啊。   跟钱又有什么关系呢。   “安铎。”陆启轻声叫他,语气里有着别样的轻柔,“我不是为了钱才集训你。我想让你好跟钱没关系。要不,我索性也不会借。所以你不要想这些。”   安铎抬头,眼睛纯净得像一汪水,纤尘不染。他低声自言自语:“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启听见了。   他开口:“安铎,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朝夕   陆启装作不经意地问出这句话。   安铎听了一时语塞。什么样的人?是老师啊,还是别的什么…自然是老师,又不单单是老师。可这如何能说?   “在老师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安铎反问过去。   陆启轻笑,便不再问。他看看表,起身给安铎倒杯水:“不早了。”   安铎乖乖点点头,去洗澡刷牙。   安铎上了床钻进被子里时,陆启还抱着笔记本电脑打字。   “干什么呢?”   陆启朝床上看去,安铎把自己卷得和个蛋卷似的,只剩下头,正看着自己问。安铎自己都不自觉,现在他叫陆启已经没了什么“老师”之类的称谓,倒像是和一个平常关系很好的朋友说话,随意而温馨。   “出题。”陆启说。   喔喔。安铎扭过身子不再打扰他。陆启索性只留下一个小夜灯,自己继续战斗。   陆启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有点让我离不开的人。   安铎想着偷偷看了一眼正认真工作的某人,笑了笑。   此后每天上学放学,安铎和陆启几乎朝夕共处。白天在学校都板着脸做师生,回到家就轻松了许多。   安铎每天像是埋在竞赛题堆里。他和奶奶提起时,奶奶也很是支持他参加竞赛。奶奶的手术一切顺利,很成功。安铎和奶奶为此更加感谢陆启,这也给了安铎比赛的动力。   但是——比赛筹备似乎让他更加情绪化了。每天高兴不高兴简直就是一转眼的事,这一秒开心,下一秒又拉下脸来。   比如,这天放学。   陆启看到安铎一脸不开心,问:“怎么了?”   “不高兴。”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这话噎得陆启不知说什么好。陆启只好在寒风中冷着脸。安铎还是一贯生气堵嘴的小表情,不知是在烦什么。   公交车上。陆启看看安铎,忽然想起今天语文张老师一脸无奈地自言自语说现在孩子们都不好好学语文,上语文课还在写什么竞赛题…   除了安铎还有谁呢。   显然张老师当着全班的面儿说得狠了点吧。   “下车。”距离陆启家还有一站,陆启却走到车门前唤安铎。   安铎疑惑地抬头。   “快点。”陆启又一遍催促。   安铎只好过去。车里人都侧目,这仿佛是一对兄弟呢。哥哥带着弟弟,虽然言语冷漠点,还是很好的。   下了车,陆启快步走在前面——是与家相反的方向。安铎小跑着紧随其后,边追边问:“干什么去?”   “带你去商场那儿吃饭。”陆启边走边说。   车站步行几百步就有个热闹的大商场,里面有许多餐厅。   “干嘛出去吃啊?”安铎有点摸不着头脑。   “懒得做饭。”陆启答得也够简单。其实——是看安铎心情有点不好,带他吃点东西,他肯定高兴了。   果然,安铎顿时开心起来,眼睛里藏不住的欣喜。   “吃什么?”陆启问。   “麦当劳!”安铎不假思索。   麦当劳温热甜香的气息一下子扑到陆启脸上。陆启很久很久没来过麦当劳了。在他看来,汉堡和薯条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而他无时无刻不再提醒自己:一定要比同龄人成熟稳重。   可是今天就没办法了,因为他带了个小孩子啊。   陆启端着餐盘找到窗边的位置坐下。坐在对面的安铎一脸满足。真没想到,这么大孩子,一提吃饭却想来麦当劳!本来,陆启都做好了掏出腰包请吃西餐的准备了…   “天这么冷还吃冰激凌?”陆启问安铎。   安铎放下勺子舔舔下唇:“天冷和吃冰激淋有什么关系嘛。”   陆启只好笑笑,自己也开始咀嚼曾嗤之以鼻的“幼儿”食品——薯条。   窗外夜色正好,天刚完全擦黑,灯火明亮,平添了许多烟火气息。窗上水雾氤氲,安铎伸出细长的手指,在上面画上一个笑脸。   陆启的嘴角泛起弧度。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今日不知是不是秀色可餐的缘故,食物另有一番滋味,可口而令人流连。   ☆、我们   北京的天气不知不觉间转凉,这一年也接近尾声。元旦,就要到来。   安铎的生活依旧没有改变。   某种程度上陆启的生活也没什么改变。依旧是自己窝在沙发里,床上有个人儿呼呼大睡;依旧是每天要给某人做好吃的…   不过这种事情嘛,心甘情愿又怪得了谁。   陆启和安铎依旧每天话不多的样子,实际上两个人正在慢慢走近彼此。安铎能感觉到陆启对于他的关心,但是陆启却总是板着脸,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让人琢磨不透。   奶奶术后恢复得还可以,这至少让安铎心里宽慰不少。奶奶有天问安铎:“陆老师怎么对你这么好?你这倔性子啊,从小可都不怎么招老师喜欢…”   安铎歪头想想,最终自己也想不出是为什么。他傻乎乎一笑:“不知道啊。”   “那你也要好好学,报答人家。还有,你要好好参加比赛,奖金就能还人家老师了。”   “一定的。”安铎握着奶奶的手,点点头。   晚上。陆启拿着安铎写完的题,紧锁着眉,细长的手指拈一支笔来,仔细地看着,一点儿都不放过。他必须承认,安铎很有数学天赋。只要他保持良好的状态,拿竞赛特等奖应该是稳操胜券的。只要他能得特等奖,清华的大门一定会向他敞开。或许,降五十分录取都是有可能的。这样,安铎以后就可以轻松点。   不过,陆启担心的是安铎的状态。安铎极其容易受外界影响。   话说回来,比赛期间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也不必杞人忧天。陆启转念一想就松了口气。   元旦将至,家里该置备点东西了。好久没去超市了。   陆启本想着现在天刚黑自己去趟超市正好,可转念又不放心安铎一个人。算了,周五晚上带安铎一起去吧。   周五晚上超市人不算太多,热闹而不喧闹。陆启推着购物车,安铎走在他旁边,自成一景。   陆启买了些肉和菜,在称重。他本想着就去结账了,侧头一看安铎在一旁索然无味的样子,问:“你要不要去买点别的?”   安铎回过神来,高兴地点点头。左不过去买点吃的。陆启想。   不料安铎却领着他来到生活用品区。   “来这儿干嘛?”陆启问。   安铎认真地在餐具柜台边看着,挑出两只碗:“你家里的碗都是黑色的,这样吃饭不会觉得别扭吗?我想给你换一换。”   陆启看看他手里的碗,也是挺普通的样式,白色瓷碗,两只碗上各画着一只小猫。一只是黑色的,一只是黄色的。陆启一时哭笑不得,都多大人了用这种碗?!   “诶还有这个,这杯子也挺好的。”安铎把碗放进购物车里,又拿起两个杯子凑到陆启眼前,星星眼地看着陆启。   陆启本要拒绝,看安铎这个小表情又不忍拒绝。安铎想要,反正也不贵,就随着他吧。   陆启点点头。   安铎一笑,欣喜地把杯子和碗都放好。   “你还买什么吗?”陆启边推车边问。   “不要了。走,我们早点回家。”安铎抬头看着比他高半头的陆启,一脸心满意足。   我们,回家?   陆启的心蓦然一颤。他扭头,真好对上安铎满带笑意的眼睛。   安铎的眼睛很好看。内双,睫毛微卷,眼尾长而微微上挑,眸子乌黑清澈;此时笑起来弯弯的,像一轮新月。他的眼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小说里如玉少年的桃花眼,只不过陆启典型理科生思维的脑袋怎么会想得到呢。   “走,我们,回家。”陆启扭过头,心下一暖。   安铎没有察觉出陆启的异样。他们结完账,出了超市,往家里走。这儿离陆启家不太远,一站地的距离。   安铎走在陆启前面。他今天好像很高兴,不时回头和陆启说笑几句。陆启看上去还是冷冷的、惜字如金的样子,实际上心里的防线早已被安铎的一举一动彻底放开。   路灯明亮,丝毫未有阑珊之意。“你又不提东西,走慢点!”陆启在安铎身后道。安铎不好意思地看着陆启拿着一个大购物袋,走到他身边,把大袋子里的几个小袋子拿出来抱在怀里,和陆启并肩同行。   “这样好了吧。”安铎侧头问。   身后,两人的影子逐渐靠近。      ☆、三愿   安铎正在洗刚买来的杯子和碗。   陆启此时已换上家居服,他系上锁骨下的最后一个扣子,走到厨房:“别玩了,赶紧去做作业吧。”   安铎擦擦手上的水,扬头一笑:“好。”   “你喝不喝牛奶?”陆启叫住已转身要回卧室的安铎,从冰箱拿出牛奶。   “嗯。要用新杯子啊。”安铎特意强调。   好好好,用新杯子。陆启无奈地笑笑,把两只杯子拿到面前,倒牛奶。   这杯子,也是挺可爱的啊。那只黄色小猫赖乎乎地趴在那儿,像极了撒娇时的安铎。   陆启看着杯子,轻声一笑。   两杯牛奶热气腾腾,与整个家风格极不符合的杯子缤纷了一方黑白。   其实从安铎踏入这个家门的那一刻起,这个屋子,陆启的生活,一应变得缤纷多彩。   陆启递给安铎杯子,安铎低着头看题,伸手就去拿。   “噢…"   安铎缩回手不禁轻喊一声。   “都多大了?拿热杯子怎么能用手抓呢!”陆启一皱眉,把牛奶放到桌上,责备安铎。   安铎委屈地吹着手指:“我没看见…"   陆启凶巴巴地瞪他一眼。   安铎此时已经委屈到又撅起嘴,侧着头不说话。原本就是…既然热为什么不放在桌上,非要让拿…烫到了根本不问我疼不疼!   大写的不开心!   哼!   陆启依旧一丝关心都没露出来,只装作云淡风轻:“行了行了,快写吧!”   哼你还不来哄我…   陆启看到了安铎一脸憋屈的表情,故意不理他,在心里偷笑。   安铎只好回过头来写题。   陆启捧着笔记本改题,一抬头注意到时间。12月31日,十点。   这一年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过去了。   他合上电脑,看看安铎:“今天跨年。”   安铎看看手机上的日子,点点头:“真是诶。最近都忙忘了。”   他刚低下头,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看看陆启,抿抿唇:“可以晚睡吗?”   陆启点点头:“过了零点就睡。”   窗外飘起了小雪。雪花很轻很柔,给玻璃窗留下一个个吻痕。不知窗是否在因此娇羞。   安铎站在窗边,暖着一杯牛奶,伸出右手手指,在水雾蒙蒙的玻璃窗上画上一个笑脸。   玻璃窗映着那人的影子。挺拔如松的坚实与俊朗。   安铎瞧着窗子,嘴角线条柔和。   他和陆启坐在沙发上,两人便什么也不说,只是各看各的书,静静等着零点到来。   钟表滴答滴答。   热牛奶滋润干涩的唇,一杯温热入喉,温暖便攀上心头。   “让我们一起新年倒计时!”   安铎开开电视,新年晚会上主持人喜气洋洋。   “许个愿吧。“安铎拉陆启起来,站在窗前,微微一笑。   “唔。”陆启点头。许愿?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干过这么小儿科的事情了。   安铎认真地十指合一放在胸前,闭着眼睛,对着明朗的夜色,随着主持人的倒计时十秒,轻轻呢喃。陆启勾勾嘴角,也学起他的动作,双手合一,许个愿。   许个什么愿好呢?   许愿不灵的吧。陆启耐不住性子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到安铎还是无比认真的表情,只好又闭上眼。   一愿家人平安康乐。   二愿生活安乐如意。   三愿…人常在。   好像,都是重复的愿呵。   “新年到!!!”电视里全场欢呼。窗外礼花“嘭”一声腾起,在夜色中绽放,缤纷而美丽。   安铎睁开眼。他满脸满足的笑意,回头:“好美的烟花!”   陆启也笑笑:“是啊,新年了。”   “过年,咱也放一次烟花。”陆启装作波澜不惊,如同是自言自语却又无比真切地说道。   安铎一笑:“好。”   “你许的什么愿?”陆启坐下来,问。   “说出来就不灵了。你许愿了嘛?”安铎也坐下来,侧头看着陆启,问。   “许了。”   安铎点点头,笑起来露出小虎牙。他又看着窗外:“今年的雪好美。”   “是啊,好美。”   三愿…人常在。何人常在?      ☆、平淡   “你总分要是得不了年级第一,就别参加比赛了!”   陆启在考试前一天晚上对安铎说。   安铎却并未被吓唬到,只是笑嘻嘻地看着陆启。   “语文怎么办?”他问。   陆启瞥他一眼,冷冷地说:“拿其他科补。”   安铎哑然失笑。   不过所幸,安铎还是不失所望地保持了第一的位置。   课堂上,陆启也只对此轻描淡写,安铎对此也是理所当然的淡淡的样子,让多少尖子生恨得牙痒。   办公室里语文老师更是恨恨地看着安铎接近满分的理科试卷和英语试卷,对比语文的甚是平庸,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的偏才啊?!   不过安铎都是不在乎的。要过年了,奶奶手术做了没多久,还在观察期,恐怕年要在医院过了。   “老师,你父母住哪儿?回来过年吗?”陆启正倚在沙发上看书,安铎坐到他身边,问。   陆启合上书,看着安铎:“我父亲早逝,母亲在迈阿密经商,过年一般是不回来的。”   安铎点点头:“那你为什么不去美国上大学?以你的成绩能在美国考一个很好的大学。”   “我从小跟奶奶长大。母亲是很早就和父亲离婚的。奶奶前几年就去世了。”陆启低垂着眼,眼神是安铎从未看过的飘渺。   安铎好像突然明白了老师对他那么好、给奶奶治病的原因。他们很相似很相似。   “抱歉。”安铎轻声说着,探头看看沉郁的陆启。   陆启的侧颜在灯光下显得素白而挺秀,眸子泛着淡淡的宝石棕,却没有往日的炯炯和犀利。此时的他就像一汪水,一下子瘫软下来。   安铎开始感到抱歉。他想了想,拉起陆启的手:“走,去超市吧。”   陆启下意识缩了缩手,安铎本不觉得拉起手来不妥,这样一来安铎倒快速把手收了回去。   陆启注意到了,清清嗓子:“去超市干嘛?”   “买年货。你可以跟我和奶奶一起过年啊。”安铎兴致勃勃地说。   “我订了下礼拜的飞机,去欧洲。”陆启猛地想起今天早上刚收到的消息,这一天竟然忘记跟安铎说了。   “大过年的去欧洲干啥?”   “有个数学兴趣研讨。我大学导师带着去。”陆启淡淡地说完,拍拍安铎的肩。   “噢。那,什么时候回来?”安铎坐到陆启面前,问。   陆启勾勾嘴角:“恐怕得除夕以后了吧。那这些天你都和奶奶在一块儿。”   “嗯,那就是要去两三个礼拜啊。”安铎低声说着又倚在沙发上。   陆启听了嘴角的弧度又明朗了几分。   “你手机可以下载微信吗?”陆启问。   “没下过。我去看看。”安铎歪着头拿过手机,“喏,我不会弄。”   陆启拿过手机下载软件,然后顺便加上自己微信:“好了,你列表就我一个人。”   安铎拿过手机研究新软件,并没有在意陆启话里的意思。   陆启轻摇摇头。   “你朋友圈为啥是空的?”安铎边看手机边问。   “不发。”陆启的回答倒是简明扼要。   真是个没有意思的人啊,生活这么单调,不觉得没意思么。难道要一辈子和数学题过喽?安铎在心里吃吃地笑。   陆启临出发这几天,生活平淡到一种极致。俩人都放假,几乎是朝夕共处。   这小半年在陆启家住着,安铎快摸清了陆启有几条领带几件风衣,也知道了他好多不为人知的小毛病。   例如,起床气。当然这个安铎自己也有诶。   再例如,不爱刷碗。   还有好多好多。   早晨的阳光很好,陆启和安铎都没起床。安铎眯着眼,蜷缩在被子里避着阳光,活脱脱像一只小猫。   陆启的侧脸在阳光下很是好看。说来他不过二十五岁,因高冷显得成熟,很容易让人忘了他不过是个初出校园的毕业生。   “老师啊,我饿了。你去做,做早饭好不好?”   安铎睁开朦胧的睡眼,软糯糯地嘟囔。   陆启翻个身,故意不说话。   “我饿了!”   陆启还是闭着眼睛。   “陆启!我饿了…”安铎还没完全睡醒,冲陆启大声说,尾音长长的。   陆启一下子翻个身看看在他床上睡着的安铎,还抱着枕头不愿意睁开眼。   “你叫我什么?”   “陆…噢老师。”安铎这才反应过来,赶快改口。   “没大没小。”陆启起身,系好家居服的扣子。   “帮我热牛奶。”   阳光洒满了餐桌,陆启拿着小猫杯子,喝着咖啡。   “今儿你打算干嘛?”安铎咬着吐司,问。   “看带去欧洲的数学资料。”陆启抿了一口咖啡,说。   噢,反正就是每天都离不开数学呗?是有多爱数学…   “我去欧洲了你给我好好做题。每天用微信发给我。”   好吧。你在欧洲做题,那我也在奶奶那里好好做题呗。   陆启就坐在书桌上看资料,安铎拿一本书看。两个人静静的,互不打扰。   安铎认真的样子特别可爱,安静而专注,嘴还会不由自主地撅起来,阳光下一点淡淡的粉红。整个人套在绒衣里,圆嘟嘟肉粉粉的,像一只乖乖的小猫,会自然萌的那种。   至少,在陆启的眼睛里是这样的。   只是这只猫儿有一点不乖哦,吃完晚饭永远都不爱刷碗!按理说,人家都给你做了饭,你就该多干点儿活对不对?陆启在心里想。   吃完饭安铎在沙发上拍着肚子。   “刷碗。”陆启坐在沙发上,冷冷地说。   “不要。”   “快去!”   “不要嘛。”安铎忽然星星眼看着陆启。   卖萌没用,该干啥还是要干的!   “我天天给你做饭你连个碗都不刷?!”   “老——师——"   安铎对陆启越来越肆无忌惮,一开始还有点敬重,后来竟然敢赖着卖萌了?!   陆启拗不过他,边走到厨房边说:“你以前都不刷碗么?”   “刷啊。就是现在不想刷。”   陆启差点气晕。   结论是,安铎是只赖乎乎一点都不可爱的小猫。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呼作者好不容易的说…收藏一下这么难咩   ☆、小别   安铎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回医院病房和奶奶住。陆启一大早就去了机场,两个人只简单说了句:“拜拜。”   安铎突然心里空落落的。一个人打车,然后去医院。   到医院和奶奶聊天时忽然手机响,是陆启的微信“登机了”。   安铎回个“噢”之后就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了。   很默契,对方也没有再回复。   和奶奶在一起的时光很美好,奶奶康复得差不多,每天可以和奶奶吃饭、聊天、看电视,很开心。平常上学的时候虽然每天都能来看奶奶,但不能这样跟她消磨时光。   吃的不是陆启做的饭了,安铎默默想。   “铎儿,陆老师对你这么好,你可得好好学!”奶奶慈祥地说。   “他对我不好,让我洗碗。”   “你这孩子!这还用人家老师说?你吃人家的用人家的,不给人家干活,你可好意思?!”奶奶责备地打了下安铎的头。   “好啦奶奶。没有啦。”安铎握紧奶奶的手,“我是不会欠老师的。再过俩月就竞赛了,我加油拿奖金给老师。”   奶奶笑了:“嗯好,铎儿听话。”   这一天的竞赛题在晚上给陆启发过去了。陆启恐怕没下飞机。凌晨,手机响把安铎惊醒。是陆启刚到酒店,给安铎发来的解题思路。   朋友圈里还有陆启发的图片,伦敦的街景。   安铎点了个赞。   此后的几天亦复如是,陆启几乎每天都会更新朋友圈。安铎每天给他发题。此外,俩人似乎没有任何交集了。   安铎忽然有点孤独。虽然在陆启家陆启也不和他讲什么话,但是单是他在身边,就一点儿也不孤独。   此时,地球另一边的陆启何尝不是呢。   他们的交流都在北京时间的白天,而伦敦还是黑夜。陆启在熬夜跟安铎说题的事。   安铎把这全部理解为老师希望他在竞赛里取得好成绩。   安铎什么时候能读懂陆启呢…   安铎在陆启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伦敦的大“笨”钟,还有各种好吃的东西…   他一时兴起,照下早餐的豆浆油条发到朋友圈。   配字:Breakfast Time。   没想到陆启竟然在深夜,伦敦的深夜点赞。哈哈哈,是不是在馋这儿的早餐?安铎在心里笑。   陆启在伦敦的清晨发了朋友圈,英式早茶。配字同样:Breakfast Time。   两个人进行着毫无默契的默契,每天在无聊中找点不无聊。这时两个人才刚刚意识到,就算他们不承认吧,他们已经分不开了。一分开就有百爪挠心的难受。   就这样,快过年了。医院里也是一片喜气洋洋,只是,奶奶为何住院这么久还不能出院?   大夫说要观察观察。   安铎就没想太多。   医院的窗户都贴上了窗花。安铎去超市买了许多干果和水果,同大家分者吃。小护士们被这个小男孩逗笑了,纷纷说他:“怎么这小伙儿这么可爱呢?”   安铎只羞羞地拿个苹果来吃,自以为大大的苹果挡住了羞涩的脸,实际上显得脸更红了。   大家都掩着嘴笑。   安铎还在看陆启的朋友圈。看样子,他暂时是回不来了。   除夕夜,病房里一派热闹。大家早在白天就打扫了卫生,晚上就聚在一起吃食堂的饺子,看春晚。   今天陆启没有照常更新朋友圈。   是不是今天没什么好玩的?   安铎边想着边剥栗子。嗯,今天新年啊。好想放烟花啊。   “老师,新年快乐,虽然你在欧洲吧。”他给陆启发过去消息。   今晚肯定是要守夜的,可陆启却迟迟没回消息。为什么?!   11点半,放烟花的越发多起来,医院的落地窗正好能看个清楚。一束束花火,绽放在空中,继而陨落。不过,美丽却在空中定格。   安铎痴痴地看着花火。他回头:“奶奶,这烟花真好看。”   “是啊铎儿。”奶奶也笑着,看那窗外花火。   转眼还有十分多钟就十二点了。辞旧迎新的时刻,马上就到了。   医院里多数病人还是睡了的,小护士们也不闹腾了,都累得睡着了。   奶奶没睡,在看春晚节目。   安铎拿着手机呆愣着,听见烟花声响就看向窗外。   忽然,手机铃响了。      ☆、花火   手机铃响了。   安铎拿起手机,是陆启。这个点儿,打电话干嘛呢。   他赶紧接了电话。   “下楼。”电话那边是陆启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冰冰。   “干嘛啊?”   “快点下来。”   安铎挂了电话,套上外套飞奔出病房。奶奶在身后问:“干什么去啊?”   “陆老师回来了!”   医院很安静。楼道里只能听见安铎的脚步声。安铎奔跑着,他突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激动。   他转过旋转门。   陆启,就站在旋转门后。   他还拉着行李,穿着长长的大衣,依旧不苟言笑的样子。那一瞬间,安铎痴愣在原地。   “你怎么回来了?”   “走,放烟花去。”陆启笑着拉过安铎跑向空地。夜里的风很凉,灌进安铎的衣领里;风儿拂面,身畔景物随着奔跑而流动,有一种世界上只剩你我的感觉。   “来!”陆启点燃手中的礼花。安铎往手里吹着哈气,满怀期待地看着等待烟花绽放。   “嘭”一声,烟花直入云霄,在宝石蓝色的夜空中,绽放出缤纷的色彩。   安铎和陆启都仰着头看着,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礼花金灿灿的光芒照亮了医院苍白的灰暗。许多病人在窗口看着礼花,微笑着。   天空中此起彼伏的烟火绽放,大大小小,五彩缤纷,黑夜一时明如白昼。   安铎笑了,侧头看看风尘仆仆的陆启。   “怎么回来了?”他问。   “想过个年。”陆启拍拍安铎的肩,“说好了放烟花的。”   这随口的诺言安铎都忘了。陆启却一直记得。   安铎沉默。   “老师,你…没女朋友吗?”许久,安铎问。   陆启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怎么?”   “我在想,老师和爱人一起看才不辜负这么好的烟火。”安铎还沉浸在烟花的美丽中。   陆启笑了笑,不说话。   你不懂么,我是专门飞回来陪你的。   为此,都得罪了不少的同僚呢。   就为了给你放一次烟火。   当然,安铎不懂,也真好啊。   “新年快乐!”不远处一对小情侣数着腕表,欢呼着相拥。   陆启看看手表:“噢,12点了。”   “老师,新年快乐。”安铎温润地笑,微仰着头看着陆启的眼睛。   “新年快乐。”陆启也看着安铎的眼睛。他漆黑的眸子映着天空中的花火,很是美丽。   “老师,你先回去休息吧。你坐飞机挺累的。”烟花放完了,安铎说。   “我还没吃饭,可以陪我去食堂买份饺子吗?”陆启看着食堂的灯光,说。   食堂里很温暖。饺子装了一大盘,另配醋和小菜。安铎坐在陆启对面,看着陆启狼吞虎咽地吃着饺子。   老师好像越来越不一样了。   不知为何,看陆启吃得香甜,安铎的嘴角竟不自觉上挑。   热气腾腾的饺子腾起白雾,氤氲了视线。饺子散发着极为家常的气息,让陆启极为留恋。   在国外这些天,天天都归心似箭。   安铎也不说话,就在对面看着陆启一个一个吃完饺子,竟觉得有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我看了你做的题,得赶回来给你说说。”陆启说。   安铎点点头。原来,回来还是大半为题。好吧,谁让你是我的老师呢。   “过了年,就和我回去住吧。”陆启低着头,装作不经意地说。   “好啊。”   陆启抬头,正碰上安铎清澈的眼眸。安铎一笑,笑得很甜。   “老师,很高兴能认识你。”   陆启笑了。他在心里想,我何尝不是。   很高兴能认识你。   很幸运,能认识你。   ☆、备战   寒假过完,离比赛就有不到一个月了。安铎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高二下学期科科逼得都很紧,加上会考,安铎每天忙得底朝天。陆启尽力不给安铎压力,纵使安铎因焦头烂额状态还没有假期的二分之一。他还是相信,以安铎的能力是没问题的。陆启多希望安铎能拿奖啊,这样,安铎就能得到名校的提前破格录取,甚至去参加国际数学邀请赛。安铎就能轻松一点了。   那天晚上,安铎做题怕是做得烦了,小声嘟囔:“这灯好晃眼。”   转天陆启就去超市买来暖黄色灯泡换上。他尽量少与安铎讲话,以免分他的神。   夜晚,安铎和陆启都睡下了。两个人其实都没睡着。   “老师,你最近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了?”安铎轻声问。   陆启翻个身朝着安铎,看着他在黑暗中的轮廓:“没有。”   “我是不是最近做题做得不好你不高兴了?”安铎小心翼翼地问。   “别多想,快睡。”陆启轻声说。   安铎“嗯”了一声,拽拽被子。   陆启忽然自责起来,是不是给安铎压力太大了?可是…竞赛就是这样啊。唉,快了快了,就剩那么两三周,很快就过去了。   周五放学。陆启和安铎并肩走着,两个人都不说话。安铎锁着眉,脸色很不好看。   语文老师今天默写了,还当堂劈头盖脸地批评安铎不重视语文。安铎挂不住面子了,心情很是烦躁。   陆启也没办法说什么,老师确实没做错,可想来安铎确实委屈了点。现在是特殊时期,要不要找语文老师说一说?   先把安铎哄好再说。   “吃什么?”陆启一开口自己都在笑话自己,永远只能笨拙地问问吃什么。   安铎抬起头,说:“羊肉串。我想发泄一下。”   陆启住处对面就有一家烧烤大排档。只是陆启很少吃这种东西。   “你点吧。”陆启坐到排挡里的塑料椅子上,把破旧的菜单递给安铎。   “老师你有没有忌口?”   “我不要内脏。”   “那来二十串羊肉串,怎么辣怎么来!”安铎倒是干脆利落。   “好勒!”老板笑着走了,安铎趴在桌上,不说话。   “发泄吧。”陆启看着他,说。   安铎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睫毛在灯下闪闪的。“一会儿来吃的就能发泄了。”   合着压力大了就是吃吃吃?陆启哭笑不得,只好由着他。   一刹那陆启忽然觉得自己很宠着安铎,他从小就有主意连父母都甚少迁就,现在却在事事上万般迁就安铎。他要什么,自己虽表面装得冷冷的,实际上哪有不从的?   不一会儿老板端着一大盘子羊肉串搁在桌子上,羊肉串叠得像小山,辣椒粉撒得极多,看着让人口腔黏膜发麻。   安铎拿起一串开吃。中途辣得他直冒眼泪,陆启忙叫了杯温水。   安铎接过杯子:“不够凉呢。”   “喝了!”陆启看着安铎涨红的脸小声命令他。这三月初吃辣的灌凉水,不生病才怪。   安铎吃了没多少就不住地咳嗽,陆启叫他把水喝完,不要再吃了。   安铎咳得眼睛泪汪汪的,他趴在桌上拔头埋起来,再抬头眼泪竟干了,袖口却有湿痕。   “我最近就是做不好题了!怎么都做不好…"安铎说。他希望陆启理解自己,不是不努力,而是最近事情实在太多,状态一下子没有了。   陆启不善于安慰别人。他努努嘴终究没想好要说什么。他只好说:“你可以的。”   挺老土的一句话,街上拉一个路人都能随口讲出的话。   安铎轻轻“嗯”了一声。因为这句话是从陆启嘴里说出来的,所以像定心丸一样,让安铎安心。   安铎辣得嘴唇肿,却还在消灭着眼前几乎没动的一大盘子羊肉串。   陆启也只好尽量挑辣椒粉少的吃了。这家老板可真是实诚,这是用了半瓶辣椒粉吧…   “快吃,吃完了回家我再跟你说说那个题型。”   “好。”      ☆、意外   转眼间比赛时间就到了。比赛这天早晨,陆启给安铎做好早餐,然后打车去考点。   安铎和陆启到的时候,监考老师正催促着陆续到来的考生入场。大家都是各校的高手,看气势谁都不赖。   “相信自己!”陆启拍拍安铎的肩,柔声说。   “嗯。”一个久违的自信笑容绽放在安铎脸上,陆启已经许久没看过安铎这样阳光的笑了。   陆启坐在等候区,看着安铎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人群中,自己的心也揪起来。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赢了,安铎就能保送了!   远处响起开考铃声。陆启后悔自己没带什么书之类的分分心神,现在真的比自己考试还要紧张。   安铎,安铎,一定要发挥好啊!你的努力都不能白费啊!   陆启在心里默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启在着开考的半小时内已经无数次看表。还有一个半小时才结束,该怎么熬啊?陆启站起身,打算出门透口气。   刚走到门外,就被一个人撞个满怀。陆启站定了一看,这不是安铎从前的班主任李老师么?李老师是位快退休的女老师,现在这么急急火火究竟是怎么了?   “李老师?您怎么在这?”陆启问。   李老师喘着粗气,看看陆启:“陆老师?你在这干什么?”   “我陪安铎比赛。”陆启听着李老师的话心中有些不舒服,冷冷地说。   “哎呀,早知道你在这儿我就赶紧给你打电话了!快叫安铎出来,他奶奶不行了!医院刚给我来个电话,说安铎手机一直打不通!”   陆启愣了。奶奶不行了?!安铎因为比赛没带手机,可能奶奶手机里也就只有李老师电话了。   “快点啊!叫安铎去啊!”李老师此时已经急得满面通红,她推开陆启,往楼道里跑。   陆启赶紧拦住李老师:“您不能去。安铎这个竞赛很重要很重要,直接影响到他是否可以保送北大清华。”   “嗨呀,能有多重要?保送这种事,你怎么知道安铎就赶得上?他奶奶不好了,不得去看么?!”李老师愤怒地推开陆启拦着的手,急道。   “如果需要钱,我立刻就去!但安铎不行,安铎努力了半年了,您知道他数一数二的能力肯定行,不能断送他的前途!”陆启也急了。   李老师震惊地看着陆启,仿佛在看一个冷血无情的怪物:“你,你这个年轻人…老人家已经进急救室了,做老师的让孩子不孝吗?!你…”   “谁在这儿吵!考生都考试呢!”楼道里匆匆跑出来一位女教师,警告道。   “叫考生安铎出来,他奶奶不好了!!”李老师竟大声朝楼道里喊。声音四散突围,好像一把把利刃。这一时震惊了女教师和陆启。   “你干什么?人家都考试呢!叫孩子你小声点!”女教师把李老师拉到后面。   陆启祈祷着,祈祷着安铎千万不要听见,他千万不要出来。   离楼道口最近的那间教室门忽然开了,继而是急促的脚步声,几秒后,安铎跑到楼道外,众人面前。   陆启的心一下子沉下来。完了,都完了。怎么都那么沉不住气啊!!   安铎轻声问陆启:“怎么了?”   “你奶奶不好了,你快和我去医院啊!”李老师急得拉住安铎的手腕就要走。   “回来!”陆启的声音冷冰冰得吓人。   安铎忍不住回头,看着陆启。   陆启走上前拉过安铎,命令道:“给我回去,当什么也没发生!”   “你这人怎么这样!安铎…"李老师还要上前去拉安铎。   “安铎这半年的事都是我在管!”陆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我现在就去医院,你,马上回考场!”陆启从来是说一不二,他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让安铎回去。安铎此时脸已经发白:“我奶奶…"   “回去!!!”陆启指着考场,对安铎轻吼。陆启此时两眼猩红,任谁都望之生畏。安铎哪里见过陆启这个样子,吓得大气不敢出。他愣了一会儿,转身跑回考场。   李老师和女教师都还没从陆启的震怒中缓过来。半晌,李老师对陆启说:“你这个小老师,为了自己的一点业绩,这么没人性!!”   呵,让安铎考好是为了自己的业绩?为了自己的业绩锦上添花?笑话!   陆启嘴角轻蔑一挑,你哪里想过安铎?!你又怎么懂我?!他不作任何答语,任她们怎么想怎么说,独自开门出去。陆启急急地拦一辆出租车,去医院。   安铎,安铎,你千万不能受影响啊安铎。陆启在心中祈祷。   但愿了。   ☆、失去   安铎出考场的时候,陆启刚从医院赶回来。奶奶还在急救。   他被陆启拉上车,赶去医院。   刚到医院,护士就下了病危通知书给安铎。   安铎看着护士递给他的笔愣了半晌,忽然对着护士喊:“我奶奶刚做完手术!你们让留院观察,怎么观察到病危了?!”   护士看着这样一个孩子,着实不落忍:“你奶奶…她前一段时间状态不好,我们也诊断出来了,可,可你奶奶坚持不让我们告诉你。今天是我们发现你奶奶忽然昏倒的。这个手术其实,并不是很成功,你奶奶恢复得并不好…"   “那怎么能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什么事情都因为我是小孩子所以不告诉我吗?那时我奶奶!”安铎忽然歇斯底里地喊,他转头看着陆启:“你也是知道的,对不对?”   陆启低下头。   那天,是元旦后不久吧。安铎的奶奶打发安铎去食堂买饭,这才得空跟陆启说,自己的心脏自己最清楚,医生也说,因体质不好很难恢复了。大概就是说如果她死了,让老师照顾安铎到成年。而且,永远不许和安铎讲自己真正的病情,怕影响安铎竞赛和保送。陆启是答应了的。他托付医生们一定要尽全力医治,多少钱都无所谓的。   恐怕奶奶和医生们都是这么说的:对安铎保密。   安铎眼中满是绝望,他转过头来不再看陆启:“连你也骗我。”   他抹抹眼睛,在通知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护士赶紧奔向急救室。   安铎走到墙角,蹲在那儿,几乎是蜷缩着的。他无声地抽泣,忍着不发出声音,肩膀却抑制不住一耸一耸的,让人心疼。   “别哭了。”陆启此时都觉得自己的话过于苍白。但是,到底要怎么样呢?   安铎背过脸去不看陆启。他生气,他失望,他的老师,他除了奶奶外最亲近的人,竟然在骗他。而且…这次竞赛他写得非常糟糕。恐怕出成绩那天,陆启会对这个百无一用的安铎失望透顶。到时候,他还会是原来对安铎那么那么好的陆启么?肯定不会!至少安铎任性地觉得,肯定不会。   手术室的灯一闪一闪的,不知道奶奶在里面怎么样了。安铎心力交瘁,在心中千万遍祈祷奶奶没事。只要奶奶没事,让他安铎做什么,他都愿意!   他不知道陆启心中也在祈祷着,祈祷着奶奶的没事。他知道,安铎就这么一个亲人。他不忍心看安铎这么难受。安铎不该承受这些的。   似乎等了一个世纪之久,手术室终于出来了一位大夫。安铎猛地站起来奔上前:“怎么样?我奶奶怎么样?”   大夫不说话。   安铎朝手术室里面看,却看到了几位医生都出来了,推着床。床上盖着白布。   安铎的双腿瞬间瘫软下来,一下子就要倒在地上。陆启赶紧托住他的腰,扶住他。   “很抱歉啊宝贝,我们真的尽力了。”有个和安铎相熟的小护士带着哭腔颤声说着,鞠了个躬。   所有医生都给安铎深深地鞠躬。   安铎挣开陆启,扑到奶奶床前。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白布。奶奶闭着眼,很安详,就像是寻常午睡着一样。让安铎有种错觉,还是在那老房子里,古朴的檀木香中,奶奶在阳光下午睡着。安铎在不远的书桌边做作业。安铎咬着嘴唇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因为奶奶说过啊,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没见着奶奶最后一面啊!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我现在…"安铎哽咽着抱着奶奶犹未褪去温度的身体,“奶奶你看看我,我是安铎!我是你最宝贝的安铎!我最好最好的奶奶,你别吓我啊奶奶…"   安铎拼命摇晃着奶奶的身体。但是没用了,奶奶再也不会回应他了。奶奶真的不在了。   陆启抹抹眼泪。这让他想起当年他送别奶奶的时候。可是他比安铎幸运啊,当时他还是有妈妈的,虽然不是很亲密,但总也算有个依靠啊。   可安铎谁也没有了。   旁边的大夫护士们都在抹着眼泪。一位男大夫狠下心来推着奶奶往太平间快步走。安铎追啊追啊,大家都来拦他。安铎像疯了一样挣扎,直到奶奶消失在楼道拐角处。   安铎忽然停下挣扎,瘫倒在地上。   耳边是嘈杂的哄劝声。   “起来吧。”陆启伸过手。安铎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去,抹掉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水。   怎么抹不完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大夫护士们因有下一台手术,也散了。身边只剩陆启。   安铎最不想见的就是陆启。陆启骗他,不让他见奶奶最后一面,而他又辜负了陆启的厚望,这次竞赛恐怕连三等奖都保不住——奶奶的事一出,他怎么能用心答题?满脑子都是奶奶怎么样了。   他好想逃避陆启,可逃不开啊。   他还是对不起陆启的。大不了就去对年龄没太大限制的小餐馆打工吧,攒了钱还给陆启,就这样两断吧。   只是一刹那,安铎的肩上多了许多担子。他已经失去了依靠,不管他准没准备好抑或愿不愿意,从今天开始,他安铎就是无家可归的野孩子了。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无踪   “我给你买点吃的。”陆启蹲下来,柔声说。   安铎不说话。   陆启抚抚安铎的肩。安铎皱着眉轻轻闪躲:“我不饿。”   陆启一时不知道怎么抚慰安铎才好。他的心也很沉痛,安铎的奶奶和他的奶奶,其实很相像的:都那么爱她们的孙子,爱到骨子里。   “这几天要料理奶奶的丧事,我要回家。”安铎站起身,眼睛都不看陆启,自顾自地说。   陆启点点头,不说话。他知道,那个家指的是他自己家。   气氛冷到冰点。陆启能感受到安铎在怪他,恐怕…这气一时半会是消不了的。   “你那儿奶奶丧事的钱够吗?”陆启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够了。”安铎说完,低着头向电梯口走。这一句“够了”,不知是说“钱够”,还是在怪陆启,够了!   陆启恨不得随着安铎走呢,可不知怎的他的身子却半点都挪不动。他看着安铎的背影消逝在转角。陆启鼻子一酸,这样骗安铎真的是迫不得已,没让安铎早点来见奶奶也真的是为了他好啊。安铎终究在怪自己。   算了。安铎也许只是耍耍小孩子脾气,也许一会儿就回来了?陆启这么想着,下楼买好了安铎爱吃的零食,坐在医院楼道的椅子上,等着安铎。   医院里的人总是经历惯了生死离别。又一个重症病人推进手术室,手术室亮起灯来,家属在陆启旁边,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时间滴滴答答过去,已经七点半了。初春的天黑得依旧早,漆黑的,见不到一点星光。   连安铎的人影都没见到。   陆启拿出手机,给安铎发消息。手指触碰键盘刚打出一行字陆启又快速删除掉了。他失落地关上手机,独自拿起一个汉堡吃起来。这一大袋子的吃的,现在只剩下陆启一个人吃了。   “妈妈,我要妈妈!妈妈…"耳边孩子几近沙哑的哭声划破了众人等待的寂静。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被一个年轻男人抱着,小男孩几乎要挣出男人的怀抱。那男人一脸窘迫:“宝宝非要来,不来就哭。”   陆启旁边的中年女人叹口气,急道:“宝宝这么闹着见妈妈,你能让他见到吗?见不到干嘛惹了他过来?”   看来,这小孩子的妈妈在手术室里。   “爸爸,我要妈妈!你把妈妈丢到哪里去了…”小男孩两只小手无力地捶打着年轻男人的肩,小脸都哭得皱成一团。   年轻男人显是忍着眼泪。他哽咽着,紧紧地抱住小男孩:“爸爸不好。爸爸恨不得自己去死啊,宝宝…”   “说这些干什么!一个不行了另一个也要搭进去吗?”靠着墙的中年女人啐这男人说话不吉利,“我姑娘马上就能出来了!”   她显然也是在无力地安慰自己罢了。   小男孩只是不停地哭着,他小小的,扎在男人的怀里,弄得男人也抱着他一起哭着。那两个女人也忍不住抹眼泪。   “给孩子吃个糖吧,别哭了,声音太大了传到里面影响大夫给你妻子手术了。”陆启做出了他从未想过的动作。他从大袋子里拿出一包巧克力糖,本来是买给安铎的,看来是没法给他吃了,索性就拿给那男人。只要孩子没事,这个家总是能撑起来的。   那男人显然很惊讶,素不相识的人怎么如此好心。他没接。   “我没有别的意思。哄哄孩子吧,都没拆包装。”陆启扬扬身边的一整袋子零食,说。   那男人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他笨拙地撕开包装,拿一块糖在孩子眼前晃了晃,勉强在脸上挤出笑容:“宝宝,那个叔叔给你糖了呦,吃了糖你乖乖的睡一觉,醒了妈妈就来了。”   小男孩看着眼前包装艳丽的糖果,破涕为笑。   那男人欣慰地剥开糖喂给小男孩,把他抱在怀里。男孩显然是哭累了,含着糖依偎在男人怀里,不一会儿就睡了。   “谢谢。”那男人对陆启报以感激的眼神,说。   陆启笑笑,自己也吃了一块。其实他素来不爱吃甜的,只是…现在嘴里太苦了,想吃甜的。越甜越好。   他起身离开,安铎可能在准备着葬礼的事情吧。他还是不放心,要给安铎打个电话。   走了几步,身后手术室的门好像忽然开了。   “手术顺利,病人没有生命危险了!你们家属好好照顾着就是了!”还是那个颤声向安铎道歉的小护士,此时她已经是不一样的心情了。   “谢谢!谢谢…"身后是家属激动的道谢声。   “宝宝,你看妈妈呦…"   陆启鼻子一酸,不忍再听。上帝为什么不肯对安铎温柔一点呢?为什么不肯对安铎奶奶温柔一点呢?为什么,偏偏要雪上加霜啊?   陆启走出医院,三月的晚风依旧刺骨。   他不确定安铎到底会不会接电话,但他一定要打。他真的很不放心。印象里,好像安铎许久没离开他那么久了。久得让陆启害怕。   他拨着号,在心里祈祷,安铎啊安铎,快接电话。   ☆、不见   “喂。”   不过几小时的功夫,安铎的嗓音已然沙哑,丝毫不见往日的清亮。   “你在哪儿?”陆启赶忙问。   “我在我自己家里。亲戚们会教我怎么把后事办好的。”安铎的声音异常冰冷,异常疏远。   “下周我给你准假,把奶奶的事情弄好。”   “谢谢老师。如果没事,就挂了吧。我最近先不回您那儿了。”   陆启听了心下一紧,安铎忽然的疏离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嘟嘟嘟…”还没等陆启说什么,电话已经挂了。   陆启望着手机屏幕愣了一会儿,然后提着一大袋子吃的,打车回家。   开灯,灯泡是暖黄色的。是安铎说白灯晃眼,陆启刚换不久的。   家里怎么这么安静啊。安铎的拖鞋还在门口摆着呢。陆启默默把拖鞋收进柜子——反正暂时也不能回来了。   陆启换好了衣服,给自己泡方便面。此时真的没了去做饭的心情。他用小锅煮好面,随手从碗橱里拿出碗——是安铎给买的小猫的碗。   这个屋子里一切的一切都融进了安铎的气息。哪里都有安铎的痕迹。更不要说卧室里,安铎长久睡着的床、他盖的被子枕的枕头、他随意放着的书本,还有卫生间里他的毛巾、浴衣…   这一刹那,陆启才知道安铎在他生活中的重要性。   安铎一直误以为自己在依附着老师,总是觉得欠老师什么。殊不知其实是陆启最离不开安铎,而面上却要做出十足的姿态来,摆明了一副欠钱的样子。   安铎也不是不回来住了…陆启安慰着自己,食不知味地吃完那碗面,然后早早睡下。   这下子可以睡大床了。   陆启躺在大床上辗转反侧,大床上是安铎的味道啊,让陆启头痛得睡不着。   安铎呢,是否能应付那些亲戚们啊。他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   陆启更加头痛,一翻身逼着自己不要想了,快睡。   这夜好漫长啊。   转天安铎没有消息。周一,陆启照常上班,安铎没有消息。周二一直到周四,安铎一直都没消息。   陆启强忍着不给安铎发消息。不过周四上班的时候李老师来找陆启,说是她昨晚问安铎怎么样了,安铎说还好,该料理的都差不多了,估计下个周一才能上学来。   “那他最近在干吗?为什么要隔这么多天?”陆启放下笔,尽量抑制住自己自然流露的关心,装作不经意地问。   “我问了。他说有亲戚陪着他,还好。他说,想多静静。我一看也不好说人家孩子什么。到底也是,出了这么大个事,怎么可能就能投入学习啊!”李老师语气里尽是同情。   什么?静一静?陆启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我等了多少天啊,等你好好的回来,你说自己要静静?那也就算了,为什么不能每天都让我知道你没事,很平安啊?这孩子,真的不知道我在担心他吗?陆启在心里想着。   几天的时间很漫长很漫长。陆启发过消息问安铎奶奶什么时候出殡,陆启要去,却被安铎婉言谢绝。理由冠冕堂皇:葬礼正是上课时间,老师参加学生家长的葬礼总是不合规矩的。   陆启看了更气。   于是这些天陆启脾气都暴躁起来,弄得班上同学人心惶惶,不知这“陆阡陌”究竟怎么了,上课大气不敢出。   早自习,他背着书包低着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全程没看讲台上的陆启。全班同学显然都很好奇安铎为什么一周没来,但看到陆启阴沉沉的表情,都不敢多看了。   安铎的脸色很不好,很苍白,没有往日的红润。他一整天上课的状态也特别不好,好多科老师都跟陆启说,安铎听不进去讲。   物理张华老师摇头叹口气,拍拍陆启:“诶,你可想办法劝劝安铎啊,资质多好的孩子,现在要是落下了高三可不好追了!”   陆启点点头:“我知道。”   张华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教案,摇摇头:“你说出了这种事,安铎又未满十八,他以后住哪儿啊?谁是他监护人?”   陆启眉心轻微抽动,却尽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谁知道呢。”   陆启被张华说的话弄得烦躁,放下笔出了办公室,在楼道里漫无目的地走。忽然,眼前出现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小身影。安铎低着头往前走,也没注意前面的人。   陆启故意在他面前停下。安铎猛地抬头,对上陆启冷峻的目光。   “陆老师。”他又低头,小声说。   他的精神状态真的很不好。看来奶奶的事情对他打击真的很大很大。陆启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很不好受。   “嗯。放学来找我。”陆启的话带着老师的不可抗拒性。   安铎没说话,只淡淡地看了一眼陆启:“嗯。”   显然,安铎还在怪陆启。陆启装作没看见安铎的反常态度,自己硬板着脸从他身边走过去,克制着不再多说一句话。   陆启心里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很多很多责怪也还关心也罢…但现在安铎还是要静一静的吧。   但见到了安铎,陆启的心情也算好了那么一点,这一下午高二一班终于没有持续一周的人心惶惶了。   ☆、若离   虽是春天了,晚上还是很凉。办公室只剩下陆启一个人,他收拾着自己的文件,侧头忽然看到窗外,在傍晚中依然清晰的,安铎的身影。   他坐在教学楼门口的柱子下,背着大大的书包,可能是因为冷还是什么,他抱着胳膊,在陆启看来更像是蜷缩成一团。陆启看了蓦然心疼,抓起书包快步走出办公室,而后突然回来——拿了一件自己的备用外套。   陆启走到安铎身边,安铎站了起来,抬头看着陆启。夜色中陆启看不清安铎的眉目和表情。   “冷么?”陆启笨拙地问。   “还好。”安铎自以为不明显地往后挪了一小步。不料想这其实都被陆启收入眼底。陆启看了心里一刺,但只作没看见,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安铎披上外套。终究,他只是默默地把手中外套递给安铎。   安铎迟疑了一下才接过:“谢谢。”   两个人忽然陷入尴尬异常的沉寂。   这时陆启才意识到,其实他和安铎两个人相处的这小半年里,安铎才是相处关系中最重要的一个。安铎开心说话的时候陆启也会不由自主地心情好一点,而此刻安铎丝毫打不起精神来,陆启便是使尽浑身解数也是没用的。   “跟我回去。”陆启绞尽脑汁想着能有个什么理由让安铎回去,终也是没想出来,到了嘴边就剩下这四个字。   安铎摇摇头,不说话。   “快走,听见没有?”陆启有些急了,却也说不出什么有威慑力的话。   安铎皱皱眉:“老师,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待一会儿?!已经静了一个多礼拜还静不够吗?!   陆启拼命克制自己,不要给安铎雪上加霜。   安铎什么也不说,又坐了下来,低着头呆呆的。良久,陆启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他长长的睫毛上闪着的晶莹的泪珠。   陆启的心好像被什么忽然刺了一下,突然疼痛起来。他看着眼前的安铎,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不能安慰他,还间接伤害了他的无力。   陆启只好就陪着他坐下来。他不说话,安铎侧过头来看看陆启,然后扭过头来,也不说话。初春的风一点也不暖和,吹到脸上如小刀一般,皮肤火辣辣尖锐地痛。   安铎抱着膝盖,把脸埋到臂弯里,忽然开始抽泣,然而也是拼命忍着的,细碎的抽泣。   陆启在一旁不知所措,他看着安铎一耸一耸的肩,听着他困难的呼吸声,轻声说:“别憋着了。”   安铎此时像是再也憋不住了似的,手抓着膝盖,痛苦地哭起来。他左手指甲掐入右手掌中,掐得发白,却不肯放手。   陆启拍拍他的肩,任由他大哭。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让我这么难受…"安铎泣不成声,“你们都知道奶奶怎么回事的,就我不知道。但最后,面对这一切的都是我,是我一个人!”   陆启的心揪得很疼,但他要怎么说呢,如果他陆启知道这样会让安铎这么难受的话,宁愿自己挨上一千刀一万刀,真的。   电话声湮灭了安铎的哭声。安铎抹抹眼泪:“喂,表姑。”   让陆启心疼的是,安铎不知何时学会了掩藏,掩藏自己的情绪,他的话音几乎没有哭音。   两人坐得近,陆启能听见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   “安铎啊,表姑跟你说,表姑家没空余房子了,你表姐这还在考大学的节骨眼儿上,抱歉哈,表姑不能接你来住。先挂了啊!”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安铎这个人好像凝固在那儿,没有一点表情。许久,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拨通另一个电话:“喂,舅舅。”   “安铎啊?舅舅不是不帮你,你舅妈新添了龙凤胎,我们家实在有心无力了啊,挂了!”   “安铎?我家开店的贷款还没还清呢…"   “抱歉啊,抱歉。我们实在没能力…”   安铎一连拨了四五个电话。都是如出一辙的回答。   安铎眼神愈发空洞,眼泪滑落,他都不再去擦,任由泪水留下一道道痕迹,然后在寒风中带着痛风干。   “我可真是个瘟神。”他挑起一抹笑,一抹绝不该出现在他稚嫩面庞上的,冷笑。   陆启闻言站了起来:“走,回家!”   安铎抬头看看陆启:“我家里人都不要我,老师你还是别要我了。免得过后,还是要无家可归。”   “你尽可以住下,多长时间都行。”陆启的语气并不那么温柔,甚至有点强硬,但已足以让人安心。   安铎似乎不信。   陆启拉他起来,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如果不是,我干什么留你住了小半年。”.   “谢谢你。”安铎想不出要说什么,到最后也就剩下了“谢谢你”。   “走吧,回家。”   ☆、坦诚   安铎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这一周在陆启家住着,虽然话很少不怎么想吃东西也很少笑,但是学习状态总算好了一点。   只是,安铎半夜会自己躲在被子里悄悄地哭,他拼命捂着嘴怕惊动了陆启,可陆启并没有睡得很沉,他知道的。   每到这时,陆启的心就像刀割一样难受。   他坚持每天晚上给安铎喝牛奶,吃甜食。人家说,牛奶和甜食会让心情变好,还有助于睡眠。   经过一个多礼拜,他的情绪基本平稳如初了,只是许久没有笑过了。不过,陆启哪里奢求那么多。   这个周五学校里的海棠开得正好,陆启本是很高兴的,他还跟安铎说:“你看,春天来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安铎颇为相信地点点头。   周五总是很疲累,大家放学晚了些。陆启结束了一下午的数学教研组座谈会,正收拾着东西,要和安铎一起回去。此时陆启正盘算着一会儿带安铎去买麦当劳,这样他是不是心情会好一点。可张华却急匆匆地跑到办公室叫陆启:“陆启,你们班安铎刚才可失魂落魄地跑出楼了啊!你快看看怎么回事,叫都叫不住!”   陆启“腾”地一声站起来:“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吧?竞赛成绩出来了,给到学生手里了,你看,你看他的分数!”张华拿出手机给陆启看。   分数很平庸,也可以说,很差,只是三等奖。陆启看了心一下子凉了:“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安铎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还能把这证书给他?!”   “大家都是刚知道!你快去吧,普通班有个孩子得了一等奖,你们班还有个孩子一等奖,恐怕今年保送名额…"   陆启管不了这么多。他拿起包往外冲,四处环顾着,寻找安铎。   “保安师傅,看没看见刚有个一米八左右的男孩子背个蓝色书包跑出去?”陆启急着问保安。   “看见了看见了,往那边跑了!”保安给陆启指。   陆启来不及谢保安就狂奔过去。这是离车站相反的方向,如果找不到安铎,天知道安铎会怎么样!   陆启只是尽力在奔跑,直到,他终于看见安铎的背影。他也在奔跑。   陆启大步追上前去拽住安铎的手腕,站在他面前。   安铎愣了一瞬,继而发疯一般挣脱陆启。陆启握得愈发紧,安铎情急之下一扭手腕,陆启下意识地怕他扭伤,松了力道。   “你干嘛啊你?!疯了??”陆启怒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反正跟你没关系!”安铎喊着。   “你什么意思啊你?”陆启喘着粗气。   安铎看着他,眸子中再没有往日的光芒,显得异常灰暗,他说:“你看见成绩的一下午很失望吧?你的辛苦在我身上白费了,对吧?我安铎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辜负老师好意了!”   什么?什么意思?听他的口气,像是谁跟他说了什么。   “谁跟你说什么了?”陆启急道。   “我下午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大家都跟看笑话一样看着我的证书,说着什么'陆老师要失望了,他得意门生败了,他们班另一个被他打发去跟普通班老师集训的孩子倒是一等奖'!陆老师,你对我那么失望,是因为优秀指导老师的奖项付之东流了吧!”安铎歇斯底里地说着。安铎太过于敏感,把本无关联的事情都多心地联系到一起。   “你他妈的胡说!!”陆启去攥安铎的手腕,越攥越近,好像要把他整个人箍上似的,“你可以闹,你可以发脾气,但你不能这么说我!!我为什么要让你比赛啊,那个奖对于我来说有个屁用?!我的履历向来不需要这些!你怎么能这么想?!”   陆启双眼猩红,怒到了极致。安铎从来没有见过陆启这个样子,破口大骂、形象尽失的样子。   陆启确实怒了。他可以容忍安铎情绪不好,但安铎这个样子让他最受不了——把他的爱和对安铎所有的特殊和名利画上等号。   “我让你失望了。我走,我会把治疗奶奶的钱一分不差地还给你。”良久,安铎恢复了平静,努力地拜托着陆启紧攥的手。   陆启不说话,只是越攥越紧,越攥越紧,紧得安铎痛得皱起眉。“放手。”他皱眉道。   陆启加重了力道。   “放手!”安铎咬住了嘴唇。   陆启还是不放。安铎能感受到手腕刺骨的疼痛和血液的滞留,那种胀痛和内心的疼痛一并而作,让人忍受不了。   “陆启你放——"   突然的趔趄使安铎不自主哽住要出喉的字。   忽然而来的温暖裹住了安铎小小的身躯。是很陌生的味道,来自温暖的呢子大衣。   耳畔甚至能听到均匀的心跳声。   安铎一时大脑一片空白。   陆启渐渐松开了安铎的手腕,紧紧地搂住他的腰,另一手犹豫着抬起,抚抚安铎柔软的头发。   安铎感受到了这种温柔,他双腿无力起来,继而全身发麻。他的大脑让他远离这个怀抱,可是身体却做不到。他的身体软软地瘫在陆启身上,似乎很是贪恋陆启怀抱的温暖。   世界安静。陆启用风衣的大领子为安铎挡住寒风。   许久,安铎才有了力气推开陆启,他喘着气,双颊通红。他惊讶地看着陆启,眼神中流转着许多复杂的神情。   “明白了没有,我,到底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什么别的。”陆启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问。   安铎慌忙低下头,就像什么心事被人看穿一般惊慌失措。   “抬起头,看着我!”陆启轻轻捧起安铎的脸。   他看着安铎清澈的眼睛,他的眉,他的唇…“安铎,我挣扎了很久。我爱你,我想让你在我家住上很久,也许是一辈子。”   这句告白突然而笨拙。   安铎本就烧红的脸更红了一层,他蠕蠕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不愿意也不要紧,只不过,别太快跟我说。”陆启认真地看着安铎清秀的面庞,“你至少,再在我家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安铎鼻子一酸。   原本是他无家可归了,原本他是被人家嫌弃的那个孤儿,人家都不愿意麻烦。可到了陆启这儿,却是这么真诚地,单纯地,想要安铎留下麻烦他。   他从没看过陆启这样孩子气,这样赤子心肠的温柔。   可是太乱了。陆启是老师啊,他是男人。   可安铎,你问心无愧,你从来没有想要黏着陆启和陆启在一块儿吗?你今天为什么发脾气?不就是因为觉得陆启嫌弃你,你觉得辜负了他吗?   安铎一滴眼泪悄然滑落。   “怎么了?”陆启问,生怕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没事儿。”安铎挤出一丝笑容,当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走吧。”   “去哪儿?”陆启呆住了。   安铎抹掉不断滑落的泪水,冲傻乎乎的陆启扑哧一笑:“回家。”      ☆、也许   路灯下,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地走,一句话也不说。   陆启侧头看看安铎,拼命想着要说点什么。有些事就是这样,越过那条防线后再走一步,需要时间,需要勇气,也需要共同的信念。   “你的东西都在自己家吗?我陪你去拿一趟吧。”陆启尴尬一笑,说   安铎低着头:“好。”   于是两个人又在出租车里沉默着。   他们各坐在后排的两边,中间隔着一个人的空间。安铎低着头拨弄着袖口,他不安的时候手上总会做些小动作,而这一切都被陆启的余光收入眼底。   陆启侧过头去看他。夜色中只能看清他的轮廓。他窝在厚厚的外套里,露出大半个头,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拨弄袖口的线头。路边的灯光洒进车窗,照亮安铎的侧脸。他耳朵的潮红还未褪去,真的很像一只小猫。   刚才安铎没有答应陆启,但他没有拒绝。陆启对此已经很是知足。毕竟,最近发生在安铎身上的事太多了,今天若不是一时情急,恐怕他还不会说出口。   下了车进了小区,陆启便四处环顾着,他想知道安铎一直以来生活的环境是怎样的、遇见什么样的人、是悲是喜。   小区是那种老旧小区,不过卫生条件还算很好。一直走在前面的安铎忽然回头:“这儿要拆迁了。”   确实,这小区周围的老旧楼区都在拆迁了。   陆启看出了安铎的不舍,对于家,对于奶奶的不舍。   安铎带陆启进屋,开了灯。房子也就八十来平米,不大,但是很温馨。一看就有年头的木家具,窗台上的花儿…灯光是暖黄色的,很像阳光的米色,不同于陆启家里尖锐的明亮。   陆启轻轻跟着安铎,走到他的小屋。   小屋里满是檀木香,还有浸满阳光的气息。   安铎正坐在小床上,往包里放着衣服。   小床上的被单像是老人自己做的,古朴而温暖的样式。陆启看看床上的人儿,想想这张床陪伴了他十七年的长夜,不禁嘴角上挑。前十七年多的时间,陆启没有遇到安铎,没能跟他见证他成长过程中所有的快乐和忧伤。想到这儿,他嫉妒,他甚至嫉妒陪伴安铎多年的床。恨不能早点遇见你呢,安铎。   然而安铎对这一切都不自知,他没感觉到陆启在看他时异样柔情的眼神。   “你坐!”安铎抬头看见陆启还站着,自己给陆启挪了点地儿。   陆启却没坐,走到墙边去看安铎贴的便签。安铎从小就有在墙上贴便签的习惯,有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情,就写在便签上贴在墙上,过一阵子就揭掉。   安铎本没在意,刚低下头就忽然想起了什么,啊不对!他弹起来拉住陆启:“不看了不看了!”   陆启对他勾勾嘴角,微眯着眼:“陆阡陌看起来好像纸老虎啊hh?”   “陆阡陌给我买了冰淇淋,可他还是灭绝人性地给我鸡蛋里挑骨头扣了一分?”   “陆启那件衣服好丑啊?”   “陆启,动不动就爱对人凶,还对女生吼,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大、坏、人???”   安铎捂着脸,哎呀陆启不要再念了不要再念了!   陆启拿开他捂在脸上的手,靠近他一点,低声问:“你对我有这么多想法,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啊,嗯?”   安铎皱着眉,还不允许人家对你有什么看法嘛?灭绝人性!怎么跟你说啊,还不是要被吼死…   安铎一副等受罚的表情,他的睫毛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闪啊闪,让陆启想吻上去。   陆启强忍住自己不靠近安铎,揉揉他柔软的头发,一笑:“怎么让我原谅你?”   安铎睁开一只眼睛看看陆启,然后眨眨双眼,眼睛水汪汪发亮。   诶,咱不要一言不合就卖萌好不好?有没有点实效的求饶啊?!   陆启还真是吃不了这一套,忍不住扑哧一笑:“快,收拾东西去。”   下了车回到陆启家,陆启帮安铎收拾东西:“我可还没原谅你呢。”   安铎又要眨眼噘小嘴,陆启伸手捏捏他透着绯红的脸,感受着滑腻的触感:“不许卖萌!”   安铎被逗笑了,他咬着嘴唇低头笑着,双颊飞红。   陆启的意识里,很久没看到安铎这样的笑脸了。这样纯净的笑容,仿佛这时间所有的杂乱纷扰都跟他无关似的。   到这一刻陆启才读懂,安铎的纯净不是因为他没遇到过别离与纷扰,而是他天性里有一种纯净,天真而并非不谙世事。另外,他的奶奶,真的很爱安铎,从安铎带来的毛衣来看,这都是老人家亲手织的,针脚很密。   安铎真的经历了许多苦,缺少许多爱,但幸好他身边的人都在尽全力保护他,保护他的纯和真。   从此以后,陆启也要做这样的人了。   他想想就觉得,很幸福。      ☆、开始   安铎一回来,陆启就要苦苦地爬去小沙发睡觉了。不过陆启倒是很乐意受这种苦…   深夜里陆启做了个噩梦,大概就是安铎跑走了找不到了。陆启一下子惊醒下意识轻声喊了句:“安铎!”   睡梦中的安铎被惊醒,不明所以的他睁开眼,冲着陆启的身影问:“怎么了?”   陆启呆愣了许久,直到反应过来安铎在他身边呢,这只是一场梦罢了才轻呼一口气,轻描淡写道:“没事,做了个噩梦。”   安铎听了鼻子一酸。   安铎朝着陆启的方向,看着他,眼眶一点点湿润。做噩梦会做到喊我的名字?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么重要吗。   安铎想。   安铎虽然幼稚大条但他不是麻木不仁,他能感觉到陆启对他许许多多的好,这些好让安铎一度不想去面对。比如奶奶刚去世那几天,比如刚出成绩那一刻…他安铎何德何能,让威震全校的陆阡陌疼爱?安铎自卑地不敢去想。   他看着陆启在黑暗中的轮廓。他的面庞立体而精致,不是过分雕琢的那种妖气,而是那种雕琢得刚刚好的俊朗;他的胸膛随着浅浅的呼吸声微微起伏…这一切让安铎不禁深深着迷。   可他是老师啊,他是个男人…   管不了这么多了,就是好想好想跟他在一起。哪怕是一刻,多看他一刻都好。   安铎又往靠近陆启的方向挪了挪,看着他直到困得睁不开眼才恋恋不舍地闭上双眼。   对一分一秒都好。   默契的是,在陆启心里,也是同样。   早上。陆启为了让安铎多睡一会儿特意没开窗帘,蹑手蹑脚地去做早餐。   然而阳光还是透过窗帘的一点点缝隙暖洋洋地照进屋,照在安铎的被子上。   安铎慵懒地睁开眼,依稀听见厨房煎蛋的“滋滋”声。   他一笑,这真真是最好的时光了。   安铎趿着拖鞋去洗漱,然后睡眼朦胧地坐到餐桌前。陆启端着两人份的煎蛋火腿和面包放在桌上,看了一眼安铎:“把衣服扣子系好。”   安铎低下头才发现自己上衣扣子落下两个没系,露出一片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他羞红着脸慌忙系上扣子,从头到脚审视自己还有没有没穿好的地方。   陆启一笑,递给安铎牛奶:“你紧张什么。”   这话说的!好像是安铎已经被他看了好几次不新鲜的样子,安铎的脸更红了,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小声嘟囔:“你早上能不能别看别人啊。”   陆启笑着喝牛奶,不看你还能看谁?看桌子还是椅子?   “昨天没来得及买咸蛋,也忘了熬粥,你就凑合吃着面包吧。我明天给你做中式的。”陆启一边叉橙子一边说,语气很是平淡。   安铎听了一口面包差点哽在喉咙。陆启的话说得像是这样丰盛的一顿早餐仍是亏欠了他。陆启竟然还记得这样微末的饮食习惯,记得他爱吃的早餐…而语气却那么平常,好像就在说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   也许这件事就是很普通,但安铎还是心下一暖。他抬头看着正在认真吃饭的陆启,轻声叫:“陆启。”   陆启抬头。他还没有听过安铎这样正式地叫过自己名字。   “可以,这样叫你吗?”安铎看着陆启不好意思起来。   陆启欣然点头:“当然。”   “我,很喜欢你。”安铎似是鼓起了很大勇气。没等陆启的大脑反复加工这句话,安铎就纵身往前,如小鸡啄米般轻啄陆启的唇。   陆启感觉到唇轻轻触碰到两片绵软的花瓣,顿时全身酥软。   安铎几乎是瞬间就又坐下来,低着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心不在焉地切着煎蛋。   陆启愣了一会儿,然而舔唇一笑,专注地看着安铎:“那么,就是…你同意了?”   “嗯。”安铎羞得抬不起头,唇间火辣辣的。   “我会,永远永远保护你,给你最好最好的爱。”陆启眸子中尽是柔情,“我要让我的安铎成为世界上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人。”   安铎抬起头,眼眶已然湿润。   陆启在心里笑,这小鬼,感动点忒低了吧!这将来还不容易被人撩走!   陆启站起来俯身吻下去。   这一吻,可不是小鸡啄米似的蜻蜓点水了。   ☆、情初   陆启侵蚀着安铎的唇。   安铎闭着眼睛,不一会儿便憋红了脸推开陆启,喘着粗气。   陆启一把揽他入怀,喃喃着:“安铎,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有多高兴…"   安铎靠在他怀里,贴着他的胸膛扬头:“有多高兴?”   陆启低头看看怀中的人,捧着他的脸:“高兴到…快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安铎被逗笑了,轻轻拉开两人的距离:“牛奶都快凉了,快喝——”   “牛奶还可以再热。”   “我也一直在你身边啊。”安铎拿起面包,不经意地说。   陆启听了眼中的温柔更添了几分:“你说什么?”   “我说…"安铎似乎刚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赤裸裸的表白,低头不作声。   “这可是你说好的,这一辈子都不许离开了!”陆启颇有些孩子气。   安铎一时有点恍惚,这前几天还是老师的陆启从今天起成了他的男朋友?!这…   安铎忽然觉得很不安心。   “在想什么?”陆启看安铎神情恍惚,问道。   “没…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好不可思议啊,你还是我的老师陆启吗?”安铎瞪大眼睛看着他,问。   “是是是!陆启很喜欢安铎!”陆启看着他宠溺地笑。   安铎勾着嘴角叉煎蛋吃。   今天的早餐虽然有点凉,但味道却是格外的好。   和往常一样,吃完饭安铎该去写作业复习,陆启就去备课。安铎写着写着作业忽然抬头,就看见陆启正抱着笔记本做课件,顿时觉得很安稳。   许久,安铎抬头:“陆启,你真的不在乎我这次竞赛的成绩吗?”   陆启顿时合上电脑,柔声说:“过来。”   “啊?”   “过来坐。”   安铎就乖乖听话走到小沙发那边。他刚要坐陆启旁边,就看见陆启指指自己大腿:“坐这儿来。”   安铎脸已经是这一天第N次涨红了。   他轻轻打了下陆启的手坐到他身边。为人师表的刚在一起就没分寸啊!   陆启只作没看见,柔声说:“安铎,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努力让你在比赛里取得好名次。因为我想让你高三之前保送,这样你能相对轻松地上国内最好的大学,知道吗?而你现在没考好,没关系人之常情,那我们现在就好好学,你也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而且关于保送,后面也许还有机会。”   人知常情?人人都道“冷血无情”的陆阡陌竟然还会说人之常情?!安铎在心里偷偷一笑,不过陆启这么一把话说通,他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就是因为太在乎陆启,才怕让他失望。   “所以,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学生?”安铎看着陆启,眼眸弯成一道月牙。   “是,你是我最喜欢的人。”陆启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看着他说。   安铎的长相偏清秀多一点。陆启看着安铎的眼睛,他的眼睛真的是水汪汪的那种,在阳光下好像闪着微光,自带着男孩子少有的灵气和干净清澈。   陆启想,这样好看的眼睛,真的,一辈子都不要落泪。   “你干嘛呢?”安铎看陆启这样看他有些不好意思。   陆启揉揉他的脸:“乖,去写作业啊。”   嗯…这可能就是脸上有肉的人最悲催的事情了吧,总是被捏脸,然后脸越捏越大!   安铎反过去也捏陆启的脸,皮肤紧致根本捏不到肉啊!   “我觉得我可以叫脸玩年!”   陆启闻之笑着看着怀里捏着自己脸试触感的小家伙。   “好好好,脸玩年!”   生活好像又回到原来的样子,只是——晚上了陆启又睡哪儿。   睡沙发总是不太好了吧。   陆启刚洗完澡,安铎也去洗了。陆启开始坐在床上想着怎么让自己上大床睡个觉。   安铎从浴室出来,穿着睡衣,发梢还滴着水,肌肤因为水的浸润看起来更加滑腻。他看见陆启躺在床上看着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不禁退了一步:“你为什么不去睡觉?!”   “我,就在这儿歇了会儿。我这就回去睡。”陆启闻之凄凄惨惨地抱着自己的被子:“我这几天颈椎疼。”   “啊?怎么了?是不是坐办公室坐的?”安铎下意识问。   陆启回头看看他又不经意似的瞄瞄小沙发。安铎心下大愧:让185 的陆启窝在那儿确实难为他了…可是…   “那你…我和你换床吧!”安铎歪着头想了半天,终于得出了一个自己很满意的答复。   陆启无奈一笑,挡住安铎的身子,忽然拦腰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不用了。”   安铎来不及惊呼一声就被仰面放在床上,怪自己太轻还是陆启太大力啊,真的是…好有损尊严的说!   安铎抓着被子坐起来做最后一点挣扎:“这个床不够俩人睡!”   “我当初未卜先知,买的是双人床。”陆启上了床搂住安铎,邪魅一笑。   安铎气得去打他:“你再这样到了学校我该怎么面对你啊!你上课我还怎么听啊!   “不是应该更能好好听了吗?”   “去你的!”   陆启笑笑,把怀里人搂得更靠近些。   “你喜欢我叫你什么,嗯?”陆启揉揉安铎的头发,问。   安铎似乎真的在仔细想,认真地说:“我奶奶和小时候的朋友都叫我铎儿。”   “铎儿?”陆启反复念了几遍,似乎在反复琢磨,“不好不好,我要给你最独一无二的称呼,别人都没叫过的。”   “那拜托你用下你不擅长语文的大脑,起个好听点的。”安铎撇撇嘴。陆启的语文确实是他所有学科里最差的。   陆启低头,此时在他怀里的安铎长长的睫毛略微肉嘟嘟粉嫩嫩的脸,配上白色的睡衣,真的好像小猫。   “叫…小猫?”陆启嘻嘻哈哈地问。   “什么嘛,像是我是捡来的一样!”安铎在陆启的怀里扭个身不再看他。   “好了好了。”陆启关了灯在安铎耳畔低语,“睡吧乖。”   他拥着安铎的身子,安铎翻个身把头埋在陆启坚实的胸膛里,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   安铎用头蹭了蹭,心满意足地窝在他怀里睡觉。   这一觉两人睡得都很香甜。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甜还满意么? 亲妈自己看得挺满意的╭(╯3╰)╮   ☆、清甜   周一一大早,陆启坐在床边换好衣服,带上教案对还在换衣服的安铎说:“快点,一会儿迟到了还得罚你。”   安铎边穿着校服外套边走过来:“你还敢罚站我?!”   眼前的陆启带上包穿上风衣,俨然就是那个陆阡陌!这样正经的陆启和在家里穿着睡衣带着邻家男孩笑容的陆启很不一样。安铎感到了莫名的疏离。   “怎么这样看着我?”陆启注意到了安铎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问。   “没事,走吧!”安铎背起书包,对陆启一笑。   从小区出去的路上安铎始终走在陆启的前面,似乎种子有意避嫌似的。   “你干嘛走那么快?这儿不是学校,到我身边来!”陆启上前拉过安铎,把他的手压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安铎的手被陆启的大手紧紧地握着,丝毫挣脱不开。   “我不习惯。”安铎扬头看着陆启,说,“到了学校你就是老师了,我看到你就觉得自己违背了道德,十恶不——"   “安铎!”陆启严肃地打断了安铎的话,食指抵住他的唇不让他再说下去。   “不许再说这样的话!”陆启把安铎的手握得更紧,“在学校我依旧是你的。你应该很开心时刻都能看到我,对不对?”   安铎乖乖地点了点头。   “好啦,不要瞎想,听见没有?”陆启怜爱地摸摸安铎的头。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跟摸儿子一样!”   世界上最毁意境的人大概就是安铎了!   这叫爱抚好不好?多有爱的动作啊!   陆启哭笑不得,轻轻摩挲着安铎的手:“好好好,安铎大人息怒!”   看来安铎很满意“安铎大人”这个称呼,笑着说:“这还差不多!”   小样儿,美得你了!陆启笑着领着安铎,在清晨依稀的月亮下,赶第一趟的公交车。   下了公交车,陆启只好不情愿地松开了安铎的手,安铎对他挥挥手,转身自己往前走。   陆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很好了。想到安铎也很爱他,他就觉得世界一片阳光灿烂,情不自禁地笑了。   “诶,今儿怎么这么开心?”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陆启回头,原来是张华!张华一脸怀疑地看着陆启:“怎么了?泡到女朋友了还是中了彩票了,这么开心?”   陆启顿时还原冰块脸:“别瞎说。”   “嘿,我估计前者可能性大吧!诶怎么样,没听你说过——"   “张老师!张老师!本来想找时间看您,没想到在学校门口就遇见了呀!”正当张华八卦之时,几个年轻姑娘跑上前来,激动地说。   陆启得意地看看满脸尴尬的张华,张华此刻一定在想,刚才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是不是被往日的学生看了去。   那几个女生此时也看到了陆启。张华比陆启大一届,陆启自从实习就跟张华搭班。所以这些女生以前也是陆启的学生,如今就在北京上大学。陆启如今还清楚地记着他们的名字,和…她们去年高考数学的分数。   她们一看见陆启都沉下脸来,可见陆启在高三这一年给了她们什么影响…张华看了幸灾乐祸,急忙说:“你们几个小家伙怎么来了?上大学,起这么早?”   几个姑娘就跟着张华说笑。   陆启在一旁站着也不是走也不是,最后还是决定走了。刚要开口,张华就先说:“那我们先去上课,再联系!”   几个女生开心地同张华挥手,把手里的几杯豆浆都塞到他手里,让他和办公室老师喝。   张华乐呵呵地提着豆浆,转过身递给满脸黑线的陆启一杯:“你看看你给孩子们留下什么印象,来,喝个豆浆!”   陆启接过来边喝边跟张华一起走向办公室:“你这个不正经老师就卖人缘吧!”   “什么卖人缘…对了,你们班那个安铎怎么不怕你啊,第一次遇见个不怕你的——"   “咳咳!咳咳咳…"陆启听了一口豆浆险些喷出来,呛得他直咳嗽。   张华看着他笑:“要我看安铎就是年龄小点,要长到你这么大,早就比你强了!这孩子的理科思维真是不用说的,大概就是天赋加努力吧!”   陆启用纸巾擦擦嘴,有了兴趣:“嗯?安铎在你课上表现好吗?”   “好吗?!安铎除了语文,哪科老师说他不好?!那语文你也知道,他次次也能考过年级平均分不少分呢。”   虽然陆启比谁都了解安铎的情况,但听到别人这样称赞安铎还是有一种无法抑制的自豪感。能拥有安铎,确实是他的福气。   “这孩子没大没小的!”陆启掩盖住自己的喜悦,故作不屑地说。   “行了!您老要求真多,不喜欢安铎我还喜欢呢!挺不容易的…"   “行了行了,七点十分了,整理教案去吧要交了!”陆启打断了张华的话,往办公室走。   路过教室的时候陆启瞄了一眼,班里同学几乎都到了,安铎在乖乖坐在位子上做英语。   陆启一笑,今天的豆浆都格外的甜。      ☆、回家   陆启进班上课,一进来就看了一眼安铎。安铎和他四目相对之时,安铎一下子脸就红了。陆启在心里得逞地偷笑。   不过上课过程中陆启没有再刻意去看安铎,安铎也如往常似的做着笔记。数学课上,只好委屈他们做师生咯。   办公室里就陆启一个人。陆启还没喝完那杯豆浆,只好又倒到马克杯里,放在微波炉加热。   “来来来,进来说…"   “不用不用。”   “哎呀,来进办公室,楼道里挺凉的!”   陆启在课间嘈杂的声音中分辨出是安铎和张华在办公室门口的声音。他走过去开开门,故作不解地瞧瞧外面,有意无意地看着安铎道:“谁啊,在办公室门口这么大声?”   安铎一见陆启出来了,撅起小嘴。   “来吧,进来说啊,大课间时间富裕!”张华大大咧咧地搂着安铎的肩,推开门跟着陆启进办公室。陆启看到了他和安铎这么亲密的动作,脸一沉。   安铎拿着题集问张华题。“哦这个题你看啊,题目中说——"   张华的手机铃声恰巧响起来。   “喂?噢主任啊,您等我一下我马上去!我给忘了还要开学科会了!抱歉马上到!”张华匆忙挂了电话,一脸抱歉地看着安铎:“对不起啊,老师要去开个会!对不起对不起,一会儿老师给你讲好不好?”   “好好好,老师你别着急。”安铎摆摆手,说。   “好,你拿个豆浆喝!”张华指指自己桌上的几杯豆浆。早上他和全办公室老师宣传他遇到学生的光辉事迹,并且给老师们豆浆喝。但众老师无一例外地,满脸嫌弃,示意不喝。   安铎点点头:“谢谢老师!”   张华看到终于有人接受他的豆浆,感动得不得了:“我走了啊!”然后重重地关上门奔去会议室。   “咳咳…"陆启清了清嗓子。安铎正要拿豆浆溜出去,这下子可难办了。   整个办公室就他和陆启两个人诶。   “来,喝我这个,刚热的。”陆启招呼安铎过来,递给他马克杯。   是小猫的那个。   “这个不是在家里吗?”安铎看了后问。   “我又去买了一个。”   安铎笑着接过杯子,装作嫌弃的样子:“可你已经喝过了啊!”   “你嫌弃?”陆启挑起眉毛,问。   “没有没有!”安铎嗅到了“危险”的气氛,急忙摆手。   陆启笑着捏捏安铎的小脸儿,拿过物理题:“什么题,为什么不问我?”   “诶人家张老师是物理老师诶,我放着人家不问问你?”安铎捧着杯子,一副“瞧你得瑟的”表情。   “你说什么?”陆启捏着安铎的脸不放。   “好了好了陆老师!我要去上课了!”   “还有一刻钟呢。现在是大课间。”   “可我要——"   “安铎大人,请你不要试图搅乱我对学校时间的概念。”陆启揉揉安铎被蹂躏得不行的可怜的小脸儿。   安铎瞪了他一下。   陆启便不再逗他,静静地看他捧着杯子喝豆浆。   安铎嘟起嘴吹豆浆的样子特别可爱。   怎么整个人都那么可爱呢!   好想抱一抱啊。嗯,回家一定要抱个够!   “你为什么不愿意进办公室啊?不愿意见我?”陆启忽然想起安铎来找张华却躲着他,心里醋坛子顿时被打翻。   安铎看看陆启明显吃醋的样子,笑着歪头问:“你吃醋啊?”   谁知道这家伙义正严辞地说:“对啊!”   真是脸皮厚到不行!   安铎忽然没了话说。这点小事…都会吃醋的吗?   陆启看安铎一脸不知所措,又被逗笑:“好了,看样子你还是没明白我早上跟你说的。我说了,即便是在学校,我整个人也是你的。你可以不刻意找我,但不要躲着我,好不好?那样我会很难受的,好不好?”   陆启的语气是那样温柔,让安铎要沦陷的温柔。谁能想到在课堂上不苟言笑的晚年冰块脸“陆阡陌”会以这么轻柔的话语去哄别人?连安铎自己都想不到。   其实只是他不注意罢了,陆启对他的语气一直都有别于他人,即使同样冰冷的话,到了安铎这儿都多了些温度。   “好。”安铎点点头,“不过题还是要让张老师讲!”   “好好好,张老师讲!乖,把豆浆喝了,好好上语文课。不许再让我听见老师说你语文课不好好听!”   “嗯嗯嗯…”安铎看着他眼里“天下第一帅”的大长腿男神,答应着。   “晚上,等我,一起回家。”   好啊好啊,一起回家。安铎想。   奶奶啊,你知道吗?你走以后,有一个人也像你一样爱着我。他也像当年的你一样,给了我家。   ☆、夜语   夜晚。安铎在书桌前奋笔疾书,陆启在沙发上备课。   陆启疲惫地合上电脑,抬头看表,已经十一点了。   “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我这儿还有点化学没做。”安铎听见了陆启轻轻的哈欠声,说。   “不用,我陪你。”陆启站起身从书架抽出一本书,说。   从前,奶奶也是这样,无论多晚一定要陪他。   安铎忽然有点难受,抹抹眼角。   “怎么了?累了就歇会儿。”陆启注意到了,走过去搂住安铎的肩。   安铎转过身来:“没事,眼睛有点累。”   “乖喝口水歇一会儿啊。”陆启轻抚安铎的肩,柔声安抚。   “还不是你留的作业那么多?!”安铎举起身边一小叠写完的卷子,“就数学和物理多!以后不喝你们豆浆了!”   陆启被眼前举着卷子一脸愤怒的安铎逗笑了,掐了一下他的脸蛋:“委屈我们家安铎了。”   “你再留这么多作业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先把这个写完好不好?”陆启笑着搂着安铎,“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但学习上我只会比原来更紧。”   “嗯。”安铎撅着嘴不经意无奈地卖个萌。   安铎弄完功课已经是12点多了。他洗漱好了换上睡衣进屋,陆启已经困得倚在床边睡着了。   安铎看到了桌上陆启热的牛奶。他会心一笑,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唔…洗好了?快喝了牛奶睡觉吧。”陆启睡得很浅,他睁开眼拥住安铎。   安铎忽然感觉很抱歉:“你今天课多,还熬这么晚。刚才还是吵醒你了。”   陆启只是抱着他:“没事没事,我说了,陪你。”   “叮咚”   陆启的手机响了,是微信提示音。   “这么晚了还有微信?”安铎问。   “呵,是张华,急着问教案是不是明儿交。”陆启看了手机,边回复边笑着对安铎说。   安铎也被逗笑了。等陆启回完消息,安铎拿过陆启的手机:“我就玩儿一小会儿你手机,好不好?”   陆启本要拒绝让安铎早点睡,后来一想也就算了,把安铎的头靠在自己胸膛上:“怎么,查我手机啊?”   “没有!谁稀罕?”安铎漫无目的地刷着陆启的朋友圈,好多都是纯英文。   “你的朋友有很多外国人?”   陆启看了一眼手机:“嗯,伦敦的学术交流会上有好多都是跟我认识很多年的好朋友。等你高考完,我也带你去。”   安铎点点头,点进陆启自己的朋友圈。他翻了翻,发现陆启发的朋友圈只有伦敦那几条不说,除了安铎没有人赞!   安铎举起手机冲陆启嘻嘻哈哈地说:“你看你这人缘,发的朋友圈都没人理你!也就我理你了!”   陆启笑着看看自己怀里一脸求表扬的安铎:“那是因为我朋友圈设置了权限,只给你看。”   “啊?!”安铎坐起身来,“怎么可能,当时才新年…”   “你以为我对你是一时起意?别说新年,就是刚见你那几面后,我就有现在的心了。”陆启重新把安铎搂进怀里,说。   一时安铎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他往陆启身上靠了靠,手臂环住他的身子:“真的吗?”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陆启怜爱地抚着安铎柔软的头发。   “不知道。反正肯定比你早一点,喜欢得比你多一点。”安铎霸道地说。   陆启笑了:“哦?那你不打算亲一下你最喜欢的人么?”   “不要!”安铎身子往下滑了滑躺在枕头上,打开夜灯。   陆启不禁轻笑,也躺下来拥着他:“好,睡觉了。”   安铎看着暖黄色昏暗灯光下陆启线条分明的侧脸移不开眼。陆启的颜值任学校里找也找不出一个能与之相衡的了。   “如果你在学校跟大家的语气和在家一样温柔,恐怕会有好多女生追着你当男神呢。”安铎轻笑着说。   “哦,那明天试一试。只是安铎大人不会吃醋么?”陆启凑到安铎耳边低声说。   安铎在陆启腰上轻轻掐了一下。   陆启握住那只在他腰间搞怪的手放在被子里,安铎能感受到那种被保护的温暖。   “陆启?”   “嗯?”   “我想奶奶了。你会永远对我这么好吗?”安铎小声问。   陆启笑着把怀中人搂得更紧,笑他前后句没什么联系啊。后来转念一想,奶奶以前对他就很好,他可能怕失去自己吧。   “会的,一定会的。”陆启亲亲安铎的脸颊,“别想这么多,睡吧。”   陆启搂着安铎,直到见他熟睡。   安铎虽然看起来是个理科生,有着缜密而理性的思维,实际上感性的东西有很多。他会多愁善感,而且现在的他比起半年前已经是内敛而深沉了许多。陆启开始怪自己没保护到安铎,安铎好像越来越瘦了,自从奶奶走了,他情绪还是不太对。   你这么好,世界上所有的烦忧都不应该染上你的眉梢。   陆启轻轻吻了下安铎的唇,安心睡去。      ☆、诺言   这天下午高三模拟考,全校非毕业年级放假半天。   “宝儿到家了没有?”办公室里就陆启一个人,他给安铎打电话。   “到了。你呢?吃饭没?”安铎正坐在家里吃着早上陆启做的饭,问。   “吃了。你今儿晚上来找我吧,咱去吃饭。”   “咱家还有点饭啊,可以做个蛋炒饭!”安铎一副贤惠小□□模样。   陆启在电话那头笑了好久:“宝儿,今儿是咱在一起一个月。”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   “你不记得了?”   “我,我记得。只不过…你还能记得。”安铎在那边支支吾吾。   “我怎么能不记得?你就说愿不愿意出去吃吧!哥带你吃好的!晚上找我啊!”   “好,你快下班给我发消息,我去找你。”安铎吃着饭差点感动到噎到。   陆启挂了电话,脸上还洋溢着笑。陆启一向以高冷不好接触闻名,谁能想到他还有眉飞色舞地自称“哥”,痞里痞气又话痨的时候呢?   陆启的这一面只有安铎看到过。   “呦呵,我在门外可听到什么'哥带你吃好的'?女朋友啊?”只见张华推门进来,一脸八卦。   “什么啊,你快把你教案补好了吧!”陆启头也不抬地说。   张华啃着苹果:“你这人没劲啊,跟我说说,你小子是不是有女朋友?谁还愿意跟你生猴子啊真是…"   陆启一听到“生猴子”心下一紧,冷下脸:“能不能有个正形!”   张华还是嬉皮笑脸。张华算是青年教师里的逗比青年,明明是厦门大学高材生,颜值虽不及陆启也算是高的,整个人却是和陆启走不同路线。陆启在课上不苟言笑,张华却说笑得比学生还开心;陆启对女生一视同仁该吼就吼,张华却“怜香惜玉”到不行。记得陆启刚工作的第一年一个女生考试不及格,陆启就在办公室把卷子给她撕了,说的话也相当狠。那女生当场哭到不行。在场的只有张华。张华就把那女生劝出了办公室又说陆启:“你好意思吗,把人家小姑娘说成这样?”   陆启当时一个白眼翻出天际。   不过陆启却越来越敬佩张华。张华为人吊儿郎当,成绩上可是相当过得去。   一下班陆启就赶紧收拾,张华看了又调侃:“怎么着?见小女朋友?”   陆启笑笑没说话,拿着包赶紧走了。   安铎在校门口等他。   “怎么样,等很久了吧?”陆启迎过去,问。   “还好还好!”安铎的眼睛滴溜一转,“我们去哪儿吃?”   “西餐,怎么样?”陆启边说边拉着他去打车,把他的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安铎对于西餐厅的记忆就只是很小的时候父母带他常来,但自从父母走后他就不再来过了。   “我也想喝红酒。”餐上齐了,安铎朝陆启那杯红酒努努嘴,说。   陆启笑了:“不行,喝你的果汁!小孩儿还想喝酒?!”   安铎拿起刀叉表示自己的不同意:“什么啊,我再过俩月就18了,我上学晚了一年!”   “那也不行!你先把刀放下,要谋杀我啊?”陆启遍切牛排给安铎,边说。   安铎听了就乖乖等吃。   “照你这么过,一个月两个月都是纪念日,那你的钱包还不得瘪了?”安铎吃着牛排,问。   陆启看着安铎好奇的眼睛笑:“一个月有纪念意义嘛,以后嘛…可以在家里让我的安铎儿做啊!毕竟我们宝儿这么贤惠!”   安铎脸红了红,又继续朝陆启的盘子努嘴:“给我切,我好累噢!”   于是陆启把自己盘子里的牛排都切到安铎盘子里。   陆启看了看四周无人,叉起一块牛排冲安铎柔声说:“张嘴。”   “唔…"安铎环顾四周无人才凑上去。   “mua!”陆启在他吃到牛排的同时轻吻了下他的唇,随后又若无其事绅士样坐在椅子上,抿一口红酒。   “诶你…”安铎羞得说不出话来,气鼓鼓地看着面前脸不红心不跳的男人。   这个人总是善于在做了不正经的事后还装作理所当然的淡定的样子,特别可气!   “宝儿'啊'张嘴!”陆启又把叉着牛排的叉子凑到安铎嘴边。   安铎凑过去张嘴却扑了个空。陆启正坏笑着咀嚼着那块牛排。   “陆启!!”   气得安铎在桌下一脚踩上去。   “好了好了大人不气,不气!”陆启赔罪似的把蛋糕推到安铎面前,换了正经的表情:“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的,我说真的,安铎。”   安铎的心蓦然酥软下来。   他对面那个男人,在全世界面前扮演着高冷与冰块脸,只在他一人面前又话痨又调皮,甚至会幼稚…   安铎点点头。   “我也是的,陆启。”      ☆、认可   晨起,陆启吻了一下安铎的额头:“起来吧。”   安铎红着脸睁眼,依依不舍地搂着枕头:“好了好了就要起了。”   陆启刚无奈转过身要去做早餐,床上那个小家伙就说:“今天早饭想吃煮鸡蛋!”   没办法咯,人是自己领回来的,只好做个任劳任怨的…大人的忠仆了。   目送安铎进了教室,陆启才到办公室,张华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喝他那罐八宝粥。   陆启没在意,做到自己的位子上整理要发的卷子。   “陆启!”张华探过身,环顾另二位老师并没有看向这边后,轻声叫。   “有话快说。”陆启数着卷子,头都不抬。   “中午出校门吃行吗,我有事想问你。”不知为何,今天张华的表情异常严肃。   陆启抬头看了看他:“行啊,你有事就现在说啊,干嘛还得等中午?”   “这儿不好说!”张华没有一点不正经的表情,看陆启并不在意后补了一句,“事情很重要。”   张华忽然的严肃让陆启也觉得心里一紧。这家伙录过电视台节目,参加过市创优课大赛,哪次大事他都是嘻嘻哈哈从未有过这样的神情。陆启不明所以,只好点点头:“好。”   张华带陆启去了离学校不远的一家烤肉店。张华一口气喝了半杯柠檬水,看着陆启,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陆启把肉都夹到烤盘上,问。   张华放下杯,面色凝重地看着陆启,看得他慎得慌。   “你,你和安铎怎么回事?”   “啪”的一声,陆启手中夹肉的夹子掉到桌子上,一声脆响。   张华还是这样看着陆启,像审讯犯人一般。陆启来不及躲避他如刺的目光,只好尽力去平静。   良久的寂静后,陆启重新拿起夹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的电话我无意间听了一半,还跟你调侃下班是不是接女朋友,对吧?下班你刚走不久,我骑自行车出校门,你和安铎就走在我前面的便道上。”张华也在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淡无常,他犹豫了一下,手握成了拳头,“你们,手挽着手。”   陆启的心掉入万丈深渊,仿佛一瞬间漏了跳。   “你就跟我说实话,陆启,咱俩好歹也三年共事,你就别藏着掖着,是不是吧?!”张华喝下剩下的半杯水,把杯底往桌子上一磕。   “是。”陆启干脆而利落。   张华没想到陆启这么直接,他惊讶地看着陆启。   “你知道了?别这么看着我。”陆启低下头拨弄着烤盘上的肉,试图转移话题,“肉快熟了。”   “你少来!陆启,你在冒天下之大不韪你知道吗?!那个男孩,那是你的学生!”张华一把抢过陆启手里的夹子,失控地低吼。   陆启被张华突然的愤怒惊到了。   “你见识比我广,应该听说过这种事吧。我当你是兄弟,我告诉你实话,我爱安铎。我没有做错,他对我也同样。”陆启看着张华轻微抽搐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张华夹起一块烤熟的肉放到嘴里囫囵咽下,试图让自己平静一点。他顿了顿,语气缓和许多:“我不反对同性。但是安铎不一样,你懂吗?安铎还小,他刚失去他的奶奶…你能保证你可以给他百分之百的保护吗?”   陆启沉默。   “我没有别的意思,陆启。我平常是吊儿郎当,但这是大事!我问你,安铎这么小,他经受得起你的爱吗?!”   “我在尽力给他适合的爱。”陆启想了想,只能这么说。他顿了顿,真诚地看着张华:“张华,我真的很爱他。”   张华的眼角微微抽搐,他又低下头去夹肉,不说话。良久,他抬起头:“我没有别的意思,也许你的出现也是好的,安铎现在学习状态确实好多了。只是你们的未来,我实在不看好。”   陆启点点头。陆启已经很感激张华,很感激他的包容。   张华大学时候喜欢交朋友行走四方,这样的事情倒也见过,只是…他担心陆启和安铎。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师生,一旦被公之于众,今后一切都是泡影。   两个人又开始低着头闷闷地吃烤肉。   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张华抬头对陆启说:“安铎这孩子经不了苦了,你如果要爱,就用命好好去爱。有什么忙要帮的就找我。”   陆启被这段真挚的话感动。张华只不过是与他关系较好的同事,却能如此包容,并且默默给予了很大支持。   陆启点点头,好多话堵在喉咙。最终说出口的不过一句:“谢谢你。”   张华把最后一片肉夹走,装作云淡风清:“谢什么谢,我就是心疼安铎,你不知道他物理成绩有多好!”   陆启一笑:“诶你知道吗,昨儿安铎还跟我抱怨说喝了咱俩的豆浆,作业却这么多!”   张华跟着笑,他听出来了陆启叫安铎时不自主地自带儿化音,细听不难听出自然流露的宠溺。可能自己以前太粗心了,从来没听出来过。   “那也不成啊,知道你俩关系了我这不更得多留?得帮这宝儿上最好的大学啊!”张华擦擦嘴,冲陆启笑着说。   “哈,不谋而合,我昨儿和安铎就这么说的!”陆启笑道。   张华看看手表,是时候回去了。他和陆启结完账,在走回去的路上忽然冲陆启说:“你第一个出柜的人是我了!”   陆启呆楞片刻,便拍拍张华的肩笑,还是那句:“谢谢你,我不在的时候多照顾点安铎。”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好落俗套。   “这不用你说也是一定的!”张华忽然一坏笑,“你说安铎这么优秀,也不知道有多少女生他呢!”   陆启翻个白眼,所以正经不过半天是吗?!原形毕露!!      ☆、秘密   这天依旧是休半天,晚上陆启在安铎的央求下站在一众孩子爸妈身后给他买了个五彩斑斓的冰淇淋。   “好吃吗?”陆启回头问举着冰淇淋的安铎。   安铎一脸幸福地点点头。   “你都不看我?”陆启一脸黑线地看着对冰淇淋眼神比对他还温柔的安铎。   “你最好了!诶…我们要去哪儿?”安铎看着陆启带偏离了车水马龙的大街。   陆启一把拉过安铎的手,朝不远处的公园努努嘴:“带你进这个公园,这公园晚上人特别少。”   “人少那咱去…"安铎漫不经心地说了半截,忽然抡起手打在陆启胳膊上:“不去不去!”   陆启笑着拉着安铎往公园里跑。   公园里景致很好,颇有点闹中取静的感觉。这个公园很小,也不收门票,白天有很多人在这儿健身,晚上就没人了。公园在路灯下也不黑,别有一番景色。   “好了。”陆启停下来站到安铎对面,一手揽过他的腰。   “诶!万一要是有人出来遛个弯儿什么的怎么办!”安铎赶紧把他推开。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看你把我想成什么样子了?我要是想的话回家去不就得了?”陆启带着安铎坐在长椅上,说。   安铎听了又安心地吃起冰淇淋。   “宝儿,你抬头听我说。”陆启握着安铎的手,说。   “嗯?”   陆启犹豫了一下,说:“张华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什么?!张,张老师?”安铎猛地缩回手,大脑一片空白。   陆启看了他这个样子,急忙安抚道:“没有没有,他没有反对。他只是说我要照顾好你,他担心你。”   安铎还是一点儿都没放松:“张老师怎么知道的?还有没有别的——"   “没有了宝贝儿,没有别人知道。张华不小心听到了咱们的电话。但是他在见多识广,他并不反对,真的。”陆启赶忙接过安铎的话。他也知道安铎肯定会担心,但这还是跟安铎说一下比较好。   安铎略微松了口气,却还是觉得心慌。如果有其他人知道了,那后果不堪设想。可是,这…张老师可是天天照面!就算他不反对,也不会举双手支持吧?那以后的日子要多尴尬多尴尬…   “我明天不要上学了!”安铎想到这儿撇撇嘴。   “那你一天就看不到我了。”陆启摸摸安铎的脸。   安铎一转身背对着陆启,气鼓鼓地说:“谁要看你!谁要看你!都是你害的,人家问你你就承认啊?你脸皮厚我不管,你要我怎么办啊?!这下子物理数学课都是黑名单了!!”   “好啦好啦。”陆启搂过安铎,正一正他的身子,“我就是想跟你说,我们一定要好好的。张华说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才行。所以,我们对未来都有自信一点。”   安铎只作没听见,羞着低头,好想要把自己埋在冰淇淋里面。   “说个话,别装了!”陆启笑着把他搂得更紧些。   “嗯,陆启!”安铎忽然抬起头,嘴边还沾着一点冰淇淋渍。他伸手抱住陆启:“我真的很爱你的。越来越爱你了。我想,我大概是离不开你了。”   陆启轻抚安铎的头,坏笑着问:“有多爱?”   “很多很多。”   “那亲一下我。”陆启指着自己的右脸颊,嘟嘟嘴。   天啊,陆启在卖萌?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陆启卖萌?!安铎忍不住笑出声:“你刚刚的表情好可爱啊。”   可爱?!可爱哪是形容哥的词!陆启在心里愤愤地想着,手滑到安铎腰上轻轻掐一下以示威胁,“亲不亲?”   安铎凑到陆启左脸旁边,陆启闭好了眼等那个主动的亲亲,可是…   安铎一使坏“噗”地一口气吐在陆启脸上。陆启忿忿睁眼,安铎笑得前仰后合。   陆启受骗傻傻的表情真可爱啊。我怎么可能乖乖亲上去的说?安铎笑得肚子疼。   “诶——”安铎忽然整个人就软下来。陆启的手不安分地往安铎肋骨间袭击。安铎拼命缩成一团去躲他:“别闹别闹,很痒…"   “让你惹我?”   好吧好吧你是腹黑大Boss,放开我好不好…安铎咧咧嘴,以后真的不能惹自己家Boss啊…   “唔…"陆启住了手,在长椅上一翻身压上安铎的身子,狠狠吻上他的唇。   “咳咳…"安铎努力侧过头,不住地咳嗽喘着粗气。   我的天…这个人接吻不用换气的吗?!   “你个衣冠禽兽!还为人师表呢!”安铎受不了这么暧昧的姿势,推陆启坐起来,自己正一正外套领子。   “你有意见?”陆启挑眉睥睨着安铎,似乎在说“你有意见随时把你丢床上”。   “没有没有…"安铎哼哼几声,发现自己手里的冰淇淋已经少了不少,再看地上——都化了滴到地上了!   安铎心疼地捧着剩下的冰淇淋吃着,不时责怪地看看陆启。   都是你把我冰淇淋弄成这样了!你个衣冠禽兽陆启!!安铎撇撇嘴。   “给我一口。”陆启凑过去。   安铎赶忙护住自己所剩不多的冰淇淋,含糊地说:“唔不行不行…"   他一瞬间看到了陆启蓄势要凑过来的欲望和危险的眼神。   “给你吃给你吃!”安铎依依不舍地把冰淇淋送到陆启嘴边。   谁知陆启还很失望的样子,心不在焉地舔了一口。   其实,他是想让安铎中套不给然后就有了正当理由去亲他从他嘴里吃到了。   谁知道他的安铎变聪明了。      ☆、理解   转天一上午,安铎都能不出教室就不出教室。出了教室看到了张老师多尴尬啊多尴尬……   可是课还是要上的。物理课前一听见办公室关门声,安铎就赶紧把脑袋扎进书里。   “同学们拿出笔记本,我们开始上课了!”张华笑着瞥瞥慌忙掩饰的安铎,大声说。   安铎整节课都在低头看书,根本没敢抬头看张华一眼。安铎从来没有这么盼望着下课。终于,下课铃响了。   哎呦,等得花儿都谢了!安铎终于呼了口气抬头要站起来。   我的妈!演惊悚片呢?   张华站在他面前,手撑在他桌子上,笑着看着他。   “张,张老师!”安铎这一弯腰差点九十度。   “别别别,受不住受不住!你能跟老师聊会儿嘛?”张华打趣着问。   聊一会儿?不要不要……安铎此刻简直想找个地缝钻到地球另一边。   “走吧!”张华拉着他往教学楼外走。   “要,要吃饭了老师!”安铎想出了一个摆脱他的好方法。   谁知张华回头一笑:“就是去带你吃饭啊,听某人说你爱吃汉堡,我请你。”   某人?啊让我去死吧……安铎内心一万点冲击……他暗暗咒骂着大嘴巴陆启。   “啊谢谢,谢谢老师。”安铎终于意识到还没谢老师,赶紧毕恭毕敬地说。   “别那么客气!”   坐在靠窗的一个位子上,安铎剥开汉堡包装纸,小心翼翼地看了张华一眼。   “我没别的意思,你也别这么看我。陆启把事情都和你讲了吧?”张华一边把吸管戳进可乐一边说。   “嗯。”安铎咬了口汉堡,这个时候不吃东西就好尴尬啊。   张华抬头看看安铎不知所措的样子觉得有点可爱,笑了:“说真的我真没有反感或者不支持,我们现在是朋友,我就是单纯来找你聊聊。”他见安铎用更怀疑的眼神看他,只好眯眼问:“行了行了,你喜欢陆启什么啊?”   安铎是彻底呆愣在那儿了。哪里有问人家这么敏感的问题的?难道这个学校的男老师都有点不正常?   安铎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低头继续啃汉堡。啃着一半觉得这样不太好,只好含糊着问:“老师你想说什么啊?”   张华也感到气氛因他笨拙地开场变得越来越尴尬。他挤好番茄酱,组织了一下语言:“老师是真的希望你们好好的。”   安铎停住了咀嚼,在回味这句话有没有什么别的不好的意思。这样说很不正常啊!常理来说不是应该教育学生一方好好学习不要想了什么的吗?   “老师很珍惜你这个有潜力的孩子,也很珍惜陆老师这位有才华的同事。所以,你不要感到尴尬或者什么,我不介意你们。你不能耽误课!”张华神情专注,“我只是有点担心而已。老师真的非常喜欢你的。”   安铎被这意料之外的惊喜感动到了。安铎在这个时候迫切地需要认可,他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变态……他没想到张华会支持他们的。   安铎一时却不知说些什么好,他冒冒失失地说:“谢谢张老师!您和陆,陆……老师是现在对我最好的人了。”   安铎费了好大劲才把到嘴边的“陆启”憋回去,生硬地换成“陆老师”。   “哈哈,我可不敢和陆启比肩!快吃吧吃吧!”张华爽朗地笑着,咬下汉堡。   张华内心仿佛受了打击,似乎全世界就他一个单身狗了。安铎虽然在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有关陆启的话题,但他在听到陆启名字有关的事情时嘴角还是会浮现出一丝掩盖不住的笑意,满是自豪与满足。   单身狗默默吃狗粮的日子恐怕以后可不再少了!   “诶你们家安铎有点可爱啊,我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跟小鹿受惊一样眼睛扑闪扑闪的,头发上的呆毛都竖起来了,我的天低头害羞的样子太好玩儿了!”张华趁下午办公室没人,对正在批作业的陆启说。   陆启略带不满地看了张华一眼:“你没事逗安铎干什么?”重要的是,安铎独有的、只他陆启一个人知道的可爱竟然被张华尽收眼底了去。   张华也听出了语气里的阴冷:“他物理课躲着我,我不得告诉他要好好听讲啊!”   陆启听了“嗯”了一声:“安铎脸皮薄,你以后还是少跟他说我和他的事。”   这话说得,跟我脸皮厚似的!   张华在心里气鼓鼓地想。   “诶对了,我死党姐们儿新教师明天第一次上班,也在咱们办公室,替代高血压的秦老师。”张华看了眼手机上的微信,对陆启说。   “你死党?”陆启漫不经心地问。   “也是你们北大的,数学系,你可能认识呢。”张华继续回复着消息。   哦?同系师妹么?   “她性格特别好,人又漂亮,还挺爱玩的一个人。她来了就热闹了!”张华一副小迷弟的样子想象着他的女神死党。   “说起来,她还算我半个青梅呢,从高中就认识了!”   不知为何今日陆启再听这些爱情憧憬,心下也期盼与甜蜜起来,不再感到无聊,也不再心里笑人浮浅。   他笑着听张华在那儿无尽想象,自己也不由得笑起来。      ☆、惊现   学校最近组织换办公室,这下子可乐坏了陆启。现在陆启和张华俩人一换到一个小办公室,加上今天要来的新老师——也就是张华的“青梅”,一共就仨人。虽然办公室没那么宽敞舒服了,可是见安铎可就容易多了。   中午,安铎就被叫来做套卷。   “快完事儿了吧。”陆启低头看看手表。陆启对安铎严格到做卷子必须时间减半,弄得安铎叫苦不迭。   安铎撅着嘴不情愿地算着,气鼓鼓地撂下笔:“好了好了。”   “乖。”陆启一把要把安铎抱到腿上。   “诶陆老师!”安铎刻意把“老师”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陆启轻笑了一下:“你紧张什么?有人进来会敲门的!”   哼,会敲门?有位老师进来可不会敲门的!   安铎撅着嘴撇了陆启一眼,又扫了一眼张华空空的位子。   陆启只好作罢。他不会脸皮厚到让张华看到为人师表的他抱着安铎的样子。   门外真的传来脚步声。安铎立刻推开陆启的手,以光速远离陆启一点,装作是补课的乖学生低头看卷子。   “陆启,来,这是咱新同事!”张华大大咧咧地开门走进来,冲陆启高兴地说。   陆启站了起来,本想礼貌性地打个招呼就完事。   眼前是个女生,穿着大方得体的套裙,嘴角却俏皮上扬着熟悉的弧度,冲他摆摆手:“Hello!”   “婉怡?怎么是你?”陆启惊讶地走上前去。   婉怡冲陆启吐吐舌头:“怎么,师哥不想见到我?”   “怎么,你们认识啊?”张华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问。   “这是我在清华的师哥,以前做过课题研究的!”婉怡笑着走到陆启面前,一点都不生分的样子,“加了你微信你朋友圈却从来不更新,都快忘了你了!”   张华似乎感觉到了婉怡和陆启关系不一般,这位对谁都冷若冰霜的千金大小姐竟然主动跟陆启说这么多话?!而且,这是在撒娇吗?他正寻思着要说点啥,就看到在一旁尴尬着的安铎。   婉怡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安铎,笑着问陆启:“师哥,这个男生叫什么名字啊,是我以后的学生吗?”   安铎连忙站起来,微微鞠躬:“老师好。”   “这是我们年级第一安铎,陆启他们班的!”张华介绍着,给婉怡搬了把凳子。   “你好呀小学霸,我是林婉怡,我们可以做朋友呀!”婉怡显然是很喜欢安铎乖乖的样子,笑着对他摆摆手。   婉怡对安铎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乖乖的男生,虽然不算帅气但是很纯净很可爱的样子。   她不会想到,安铎已经拥有着她梦寐以求的东西,是她最战胜不了的对手。   婉怡去教务处报道去了,安铎也回去上课。张华笑着问陆启:“怎么?你大学的时候还瞎认师妹?”   陆启瞪了张华一眼:“别胡说!婉怡以前就跟我挺熟的。”   张华坐到自己桌前叹了口气:“这姑娘主意特别大,她父母经商的,让她去公司帮忙她偏不去,就要来咱学校,就喜欢当老师。诶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哥来的?”   陆启瞥了一眼中二严重的张华:“我觉得,婉怡,眼光不会这么短浅。”   一语戳破了张华的白日梦。   张华正要反驳,陆启又先发制人:“你教案是不是还没交?”   张华说不出话来了,默默去翻教案。   话说林婉怡进了教务处,其谈吐让教务处老师感受到了当年陆启来时的惊艳。   林婉怡,今年22岁,清华数学系为数不多的女生之一,妥妥的颜值智商并存。大一的时候就经常跑去串高年级的课,重要的是她还能回答上教授的问题!教授为此特别欣赏她,让她和陆启一起做课题。陆启本来没拿这个小丫头当回事的,谁知这丫头一上来就给陆启的论文提了疑问。重要的是,提得很有道理。   后来的课题研究中陆启也开始发现婉怡特别的理性思维,这在女生里特别难得,从此陆启对这个师妹刮目相看。   林婉怡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陆启去上课的背影。她甜甜一笑。   至于为什么不留在爸妈公司做千金…   反正你不久就会知道了。   我林婉怡想要的,一定要自己得到。   婉怡看看自己手中新领的教案,满意一笑。      ☆、新醋   高二三班一大早上完数学课就炸开了锅。据说——是被这位美女老师惊艳到了。学生们对这位林老师的讲课方式赞不绝口。   “行啊婉怡,你给他们下了什么药?”张华凑到婉怡身边,问。   婉怡看都没看他,自己低头看着书:“没什么,孩子们很聪明。”   “婉怡,这次真的是很精彩,比在学校的任何一次演讲都精彩。”陆启刚听完婉怡的课,抬头夸赞道。   让陆启开口赞扬真的是不简单了。   婉怡抬头一笑,精致的眼睛满是笑意:“这么多年,师哥还记得我当初的演讲呢!”声音是别样的娇柔。   张华听了心里未免不舒服。   婉怡忽然站起来,笑着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噢对了,这是我昨晚烤的饼干,师哥你快吃一个!”   “不了不了婉怡,我不爱吃甜食。”陆启笑着谢绝。   “我爱——”张华说了一半的“我爱吃甜食”被堵在喉咙口。婉怡竟然拿起一个来送到陆启嘴边:“师哥!师妹让你尝块饼干,你——"   门忽然开了,安铎笑着迈进办公室。   安铎正看到婉怡拿着饼干送到陆启嘴边的样子,嘴角笑容一滞。   陆启见安铎进来正了正神色,微微推开婉怡的手。婉怡颇为介意他忽然冷下来的神色,还有,安铎并没有敲门喊'报告'就随意进来了,怎么也不像个学生的样子。而且,她隐约觉得安铎与陆启非常亲近,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张华知道这个中原由,自己都替这几位面面相觑的人尴尬。   “你是安铎对吧?老师做了饼干,你尝尝吧!”婉怡走上前去,把饼干递给安铎。   安锁此时不好不接,只好谢过了婉怡,却没有吃。他还在介意着那个定格的动作。   陆启察觉出了安铎的异样,却也只当无事,反正婉怡在学校没大没小是惯了的,自己也拿她当小妹妹,她是绝对不会有别的意思的。   “我吃我吃,我最爱吃饼干,婉怡咱俩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吗?”张华清清嗓子,笑着自己拿起一块饼干吃,“嗯好吃!婉怡手艺真好!”   陆启始终没接那块饼干。   放学直到回家吃完饭,安铎和陆启都没提这档子事。安铎本打算就不提了,林老师也许只是凑巧把饼干拿到那个位置,干嘛那么小心眼?   今天俩人的话出奇地少,安铎做完作业就去洗漱,洗漱完自己钻到床上。   陆启换了睡衣躺到安铎身边,一看他那变扭的小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在不舒服婉怡的事。他搂过安铎的身子:“怎么,吃醋啦?”   安铎睫毛扑闪了几下,不说话。   “好了好了,林老师又没有别的意思。”陆启轻轻亲了他一下。   安铎转过身子来看着陆启:“可是看到了会觉得不舒服。”   陆启忽然笑起来,看看怀中那双委屈的眼睛:“你,是在为我吃醋吗?”   “那这么说,你很在乎我是不是?”   其实安铎也知道自己无端地吃了个没关系的醋。但是就是会觉得五脏六腑都拧起来——陆启真的不能是别人的,那样恐怕自己会疯。   安铎的占有欲一点都不亚于陆启。   可是说出“在乎”好丢脸啊。   安铎倔强着不说话。   陆启看看他的小脸儿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只能把安铎抱紧:“乖。”   陆启抱着安铎的腰,闻到安铎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忽然想到一件事,嘴边挑起一抹笑。   他也开始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老师这样真的好吗?!   他睁眼看看安铎浅睡着粉嫩嫩的脸,感受着他蜷在自己怀里柔韧而软软的样子。他不禁收回了自己的念头。这件事情,还是等你再长大点再提上日程吧。反正到底会施行的,不急。   我们,来日方长。      ☆、忙碌   眼下正是春夏交接的日子,校园里各色花都开得正好。安铎在家里还摇摇陆启的胳膊说好想和他一起吹花瓣呢,可惜在学校里不可以。   “年级组刚发来短信了,这次有个创优课你和陆启一起。”张华跟婉怡说,“你和他一起可小心了,他可是出了名的强迫症。”   婉怡听了嫣然一笑:“我也是追求完美,正好。”   这笑让张华很是不舒服。张华还想继续和婉怡说句话,婉怡就走到陆启那儿去:“师哥,拿哪个班做课?”   “我们班吧,其他班都不熟悉。”陆启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说。   婉怡点点头:“那你来做课件,我辅助。”   创优课大赛是教师很重要的比赛,对于陆启他们中学这种重点市三所来说,学校就靠这个拉好生源了。   但是——快期末了事情本来就多,加上这额外的比赛,陆启要加班了。他趁安铎中午休息的时间去食堂找了他,跟他说了缘由。   安铎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可是现在很难进你们办公室,回家也没多少时间跟你说话。还要加班吗?”   陆启很抱歉地看着安铎:“乖乖的,你先回家好不好,就这一周。我给你做好吃的,你自己热一下,我很快赶回来。”   回答得很官方。安铎很想抱抱陆启,但是在学校又不能抱。   真的,安铎这一刻觉得自己被禁锢得要爆炸。他们真的被条条框框禁锢得太可怜了。   于是安铎晚上就开始自己凄凄惨惨地吃饭。陆启是连电话都没打来的,安铎本来还生气来着,后来转念一想,林老师在,是不能给他打电话的。   “师哥,你要吃点什么?我订外卖。”婉怡看陆启做着PPT揉眼睛,问。   陆启抬头一笑:“我随意,你问张华。”   “我我我,我要吃——"   “吃什么吃?!你又没活干吗赖在这儿?”婉怡变了脸色,一副斗气的样子。陆启看看可怜兮兮的张华,为他开脱道:“他这么早回家也没事嘛。”   张华对陆启一脸感激,陆启一笑。他拿起手机,给安铎发过去消息:吃饭没有。   安铎发过去自己在吃饭的照片。陆启看了不觉有点心疼,偌大的客厅,平常两个人的桌子,现在就他一个人。   “我想你了。”是安铎发过来的。陆启看了鼻子酸酸的,其实只是分开不到俩小时,但是想到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安铎更没有直接表达过“想你”之类的话。   “我也想你啊宝贝,我马上干完就回去。”陆启发完消息就放下手机,“婉怡啊,别订外卖了,咱赶紧做完吧。”   “那饿肚子怎么行?”婉怡播着电话,“又不麻烦,这样我们不着急嘛。”   “我这儿有吃的,诶婉怡别买了!”张华看出陆启的小心思,从桌边拿出几袋小圆面包:“吃完了赶紧收工吧,都挺累的!”   陆启很感激地对他笑笑,继续做PPT。婉怡坐在他身边不时提出建议。   “师哥你看啊,这个活动,你觉得这样有课堂积极性吗?我觉得这样改会不会好点…”婉怡认真地勾画着活动计划,给陆启讲解自己的看法。   真的,她的独到见解能让陆启彻底折服。   “好好好,按你说的,真的你比三年前还厉害!”陆启修改着方案,说道。   婉怡娇俏一笑:“婉怡怎么都不如师哥!”   张华在他们背后惨兮兮地咬着小圆面包,被晾在一边。   收工之后婉怡本是要请大家去吃饭的,陆启谢绝后打车往家里赶。   八点半了,再不回去他能担心死安铎。好像自打他们在一起以来就没有分别过这么长时间,大部分晚上都腻在一起。   陆启冲进卧室,正写着作业的安铎回头一见他就起身抱住:“我想你了。”   果然,在手机上看到的电子合成消息和听人儿亲口说出来就是不一样。   陆启身上带着温暖的气息。安铎抬头:“好多天都不能去你办公室,你怎么这么忙。”   陆启轻轻落下一个吻,如羽毛般轻拂安铎的面颊:“你真的想我吗?”   这一句当然是明知故问,但是陆启偏要再重复问一遍,想再听一遍那句“我想你了”。   安铎点点头,眼睛像一汪水。他不是矫情,是真的憋得很难受。可是陆启每天都会很忙,而他就好像一个小媳妇一样等啊等。安铎讨厌这种感觉。   “那你明天什么时候想来办公室了就来。你不用管谁在,想来就来,好不好?”陆启坐下来,把安铎抱到他腿上,“你不用管林老师在不在,林老师自己还是小孩子,她注意不到这么多的。”   “你明天还会加班到这么晚吗?”安铎还是提了个实质性问题。   “嗯…会,但是过了创优课这一会儿就好了。”陆启揽过他的腰,语气轻柔地安抚道。   安铎点点头。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小媳妇,一点也不爷们…可是那怎么办,就是抑制不住地想他。当初明明是陆启先表的白,现在离不开的却是安铎。   陆启可能是一种毒品吧,让人上瘾又特别可恶。   可恶他总是给安铎特殊的温柔。   “好了乖乖的,我去洗澡,你赶紧写作业。”陆启狠狠在安铎唇上吻了一下,摸摸他的脸。   如何才能戒掉叫做“陆启”的毒呢。      ☆、回来   安铎当然不会脸皮厚到跑去办公室当着林老师的面和陆启说话。   他当然不会去的。   不过陆启和林老师接触得越来越频繁是真的。上午陆启和林老师一块儿到班里,开始调试PPT。林老师甚至在很专注地看着陆启,也许陆启没发觉。安铎已经在努力别过头去不看了,可是心里还是堵得难受。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小心眼像个女生似的,可是……陆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的。   陆启很赞赏地看着婉怡给学生们讲流程。每次看到婉怡他都会有一种爱才之心,想要大家都知道婉怡多么有数学天分。   “怎么样,师哥?要是得了一等奖你可得请我喝酒呀!”出了教室,婉怡笑着问陆启。   “好啊。”陆启眼里的婉怡永远是小孩子,他还记得大一的婉怡咬着吸管写报告的样子。   “来,击个掌!”婉怡伸出手来,“加个油嘛。”   “好好好。”陆启击掌过去,“加油加油。”   安铎真的不想看见的。可他座位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陆启和林老师的全部。   他看见陆启的对林老师笑容,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他低头拼命不让这种难受持续下去。   安铎啊安铎你不要那么小气!   他告诫着自己。   可是没办法啊,就是难受到什么都不想干。其实除了吃醋还有一种隐隐的自卑感。   忽然想被哄被抱着。可是往往,在他最需要被哄被抱着的时候,陆启都不会在的。   这天依旧是陆启加班,安铎一个人回家。他自己走在将黑的暮色下,看着别人三五一伙觉得好孤独。因为亲近陆启,他早就脱离了同学们。或者说在亲近陆启前,同学们就都疏远了他。   世界里只有一个人的感觉很不好,就像安铎现在。可是陆启的世界,有好多好多人啊。   到家,然后安铎孤单地洗澡,热饭。   “你们这个什么情况,做个课加了几天班了?差不多得了啊婉怡……”   “张华你可以回去,这是我第一次创优课比赛,必须十全十美。”婉怡微蹙着眉打断了张华的话。她特意把“必须”二字咬得很重。   陆启不参与他们的谈话,只是自己修改PPT。婉怡在他身边选择问答环节的问题。   “师哥,你看看行不行。”婉怡首先把问题集递给陆启。   陆启点点头,继续改细微的地方。   “来,喝一个吧。”婉怡拿来一罐果啤递给陆启,然后扔一个给张华,“接着!”   说完她自己打开一个喝。   陆启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喝了:“咱大学熬夜总是爱喝这个,我上班就不怎么喝了。”   婉怡满意的笑笑:“说实话就是知道师哥在我才来的这儿,果真是来对了!”   陆启听了喉结一滞。张华的脸色也蓦然阴暗下来。   “师哥在我眼里,一直是superman 来着。”婉怡自顾喝着啤酒道。   张华不自然地笑了笑:“要是差不多了就回家吧,婉怡我送你。”   婉怡点点头,嗔怪似的问:“师哥你怎么这么着急回家?和女朋友约会?”   陆启一口啤酒全呛在嗓子里。张华不怀好意地笑笑:“没有!陆启哪有…女…朋友啊!”   这话听得陆启浑身冒寒气,婉怡听了更轻松一笑:“那走,再去喝点。就一会儿,我请客。”   三个人就在张华车里,喝着低度啤酒。婉怡时不时说些母校的旧事,让陆启觉得恍若隔世。   转眼就是九点钟了。   陆启回家的时候安铎正穿着白色的家居服做作业,背影看上去特别可爱。陆启搂过他的肩膀:“我回来了。”   安铎敏感地捕捉到了酒气。   很幽微的甜香的酒气,丝丝缕缕飘入安铎的鼻腔。   不是说加班么,怎么还喝酒啊。安铎看了看表,真的,这几天回来得越来越晚了。   安铎也不打算问,轻轻推开他:“你先去洗吧,今天作业好多。”   陆启应了一声拿了浴袍去洗澡,安铎却痴愣在桌前好半天。直到头发上带着水珠的陆启便系着浴袍带子边走回卧室。   “累不累?”安铎抬头问,“一直在工作吗?”   “是啊。”陆启不知道自己嘴里有酒味,也不知道安铎会误会这个,“你知道的,都快忙死了。”   陆启没有注意到安铎眼中闪现的失望。   安铎“噢”了一声,不打算把话说明,又低下头来写作业。写着写着又侧头看了一眼继续备课的陆启。   他的侧脸那么精致,应该属于人见人爱那个类型的吧。   安铎回过头来。   陆启,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去喝了酒,你为什么不快点回来。   其实这桌子上的作业,都是空白的。   我在等你回来。      ☆、深陷   半夜安铎轻呼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他梦见陆启不要自己了。他此时一身薄薄的汗,看见陆启的臂膀还环在他腰上才安下心来。   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很奇怪,明明是陆启表白、说爱他,到最后变成了他最小心眼、放不下。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林老师来了之后他就有一种隐隐约约却真实存在的不安全感,从第一次见到林老师,到现在。林老师对陆启的亲密似乎…很是不对劲。   可是安铎,你算谁啊?   安铎看了看熟睡的陆启在黑暗中的轮廓,用力抱住他。仿佛这样,他就不会走似的。   安铎最近总是爱胡思乱想。他想象了一下没有陆启的日子,后来自己都不敢再想——恐怕自己真的会发疯的。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安铎劝着自己。   “陆启。”安铎在陆启耳边轻声唤。   “嗯…”身边人似乎无意识地应着。   安铎忽然觉得很安心,抱得紧了些。   “怎么了?”陆启好像突然反应过来,翻身抱住安铎。与其说是抱住,不若说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揉在身子里面。   “我害怕。”安铎贪恋着陆启胸膛的温暖气息。   “有我在你怕什么,乖…"陆启说了半截,似乎又睡了去。   就因为你才怕的。你会永远爱我的,对不对?你用于不会骗我对不对?   安铎有许多想问的,但尽管哪个问出来答案都是肯定的,他还是不安心。   “陆启,你觉得婉怡怎么样?”张华趁婉怡去上课了,问陆启。   “什么怎么样,挺好的姑娘啊。”陆启挺漫不经心。   “你别装傻充愣的,这几个礼拜你还没看出婉怡对你有意思啊?”张华直截了当地说。   陆启愣了一下,随之一笑:“怎么可能?婉怡脾气就这样,以前在学校就——"   “你少把别人对你的特殊都不放在眼里!婉怡对你这么特殊,我跟她混七八年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张华说这竟有点激动起来。   陆启还是不信:“不可能!”   张华见陆启这个样子根本听不进去,他也干脆放弃了:“我就把话给你撂这儿,信不信随你。你适当地少跟她接触,你有安铎了。”   陆启听了这句笑了:“我知道你喜欢婉怡很多年,但你也不能草木皆兵啊!”   张华彻底无语了。陆启是真的当婉怡孩子心性,因为初见婉怡她就这个样子。殊不知张华早就听婉怡说过很多年:她暗恋一个同系学长,是一见钟情,所以之后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想办法黏着他。   谁知道那个人是陆启!   如果早知道也许可以介绍认识的,张华心里难过难过倒不要紧。重要的是这个时间不对,无论是婉怡还是安铎肯定会有一个人要伤心,虽然说婉怡伤心的几率很大,但是张华总是隐隐觉得,安铎也会被这俩未成熟的成年人伤到。   其实在这仨老师中,张华才是最成熟的一个。   陆启也并非完全不相信张华的话,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他走出去透透气。现在安铎应该是在上体育课,他想着走到操场边。   一队男生背对着陆启在跑步,陆启仍一眼就能看出安铎在哪儿。这小家伙会不会累坏了?   自由活动的时候,安铎又自己坐在大树底下背单词。陆启趁没人注意拍拍他。   “陆启?!”安铎惊喜地挑起来,话一出口他就立刻捂住了嘴。这是在学校,被人听见就惨了。   陆启带他到走到篮球场后,远离了老师和同学。   “去和大家玩儿一会儿,不要背了。”陆启拿过安铎手中的词典。   “那你陪我玩儿吧。”安铎很开心在学校能有这样的独处机会。   陆启点点头:“这一周太忙了,周末我也有培训。下周二咱们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周二下午休息。”   安铎开心地一下子要蹦起来。   “有没有想我?”陆启还是这一句话。   “想什么啊,现在下午第一节课,早上数学课还见到了!”安铎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泛着酸水。想啊,怎么不想?   陆启笑笑,环顾四周无人,偷拧了一下安铎的脸:“嘴硬!行了行了,快回去吧,就是想见你了来跟你说两句话。”   这个人总是这样,把自己的想念无限放大,说得很可怜。安铎心下一甜,忽然觉得昨天的事就既往不咎好了。   只是但愿有些甜能真正抚平伤口。   陆启照例和婉怡排完创优课,婉怡开口道:“下周二有事吗?教授刚发了微信,让我们一起去聚会。”   陆启点点头:“我告诉教授了,下周二恰好跟人约好了。”   婉怡皱皱眉:“教授难得聚大家来,你不去多可惜啊!”   “不行不行啊婉怡,真的有约。”陆启咬定了不能去。   婉怡劝了许久也未见陆启松口。   张华在旁边听着就知道陆启是和安铎约了。和安铎的约,怎么能随边就改?   婉怡见陆启心意坚定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暗自奇怪往年他可是积极组织聚会的,今年究竟是和谁的约这么重要,一向重视的聚会都不去了!   张华在局外旁观,只觉得婉怡、陆启和安铎正逐渐靠近着,形成一个三角式关系。   不行,他想,他得帮着陆启,守住那个秘密才行。      ☆、风波   创优课之后陆启还一直没歇下来,周二上完自己的课早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好像是第一次带安铎去看电影呢。   张华也约了婉怡去吃饭。于是整个办公室都躁动起来,没了几位老教师坐镇,这几个年轻人上班都嘻嘻哈哈的。   “走吧。”陆启拉上安铎回家换了身衣服,直奔商场里的影院。陆启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给安铎买过衣服,他这一身还是原来自己的衣服呢。   他想着看完电影给安铎买点衣服吧。   看电影的人并不多,灯黑下来后安铎才放心地倚在陆启身上,咬着吸管。   嗯,看来在最后一排还是对的啊。趁左右无人,陆启把安铎整个人都揽在怀里。   电影是美国惊悚片,陆启选的,他有着小小的私心:如果安铎害怕的话,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把他揽在怀里。   “害怕吗?”陆启看着屏幕中的丧尸,轻声问。   安铎似乎是入了神,饶有兴趣地盯着屏幕,充耳不闻。后来竟投入得渐渐离开了陆启的怀抱。陆启诧异了好久:安铎不怕鬼吗?!   “你要是害怕可以抱我。”陆启握住安铎的手。   “你害怕啊?你要是想抱我就抱,这种电影有什么好怕的啊?”此时情节正□□,安铎漫不经心地往陆启那边靠靠,眼睛就没离开屏幕上带血的鬼影。   陆启彻底挫败了。我的天…正确的打开模式不是应该安铎怕到不行要抱抱嘛?   陆启自尊心碎了一地,难为他一世英明,这下子可好了!   “哎呀…"前面一个男生不禁瑟瑟发抖。陆启再侧头看看安铎,这小家伙正悠哉地吸着饮料,一脸鄙夷地看看前面的男生。   陆启现在可是不好抱过去了,弄得好像他怕鬼似的。可是这样资源浪费诶,影院人这么少又在最后一排,不抱真的好可惜!   谁料安铎笑着看看陆启,凑过去轻轻亲了下陆启的脸颊。   这一吻轻柔得像花瓣落在脸上,惊得陆启猛一转头。   安铎羞赧地把头埋在胸前,低声说:“我就知道你带我看这种电影的目的。那就满足你!”   没想到安铎智商上线得这么快啊。   陆启揽过安铎的身子,既然被戳穿了,那就索性尽情搂尽情抱吧。   “你不怕鬼啊?”出了电影院,陆启不禁问道。   安铎得意地看看陆启:“小爷我也是男人好吗,怎么会怕这种东西!”陆启扑哧一笑,看着安铎一脸傲娇地走着。似乎,安铎跟他在一起越来越放得开越来越不要脸了?!   陆启带着安铎进了男装店。陆启没给别人买过衣服不禁犯难:给安铎买什么样子的衣服呢?   店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一看就是兼职的大学生,看两人犯难就走过去笑盈盈道:“两位需要什么?”   “嗯…我们想要款式差不多的衣服。”陆启礼貌一笑。   安铎惊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这可是在外面啊!   陆启笑着看看安铎,没说情侣装还算我内敛了。   年轻的店员一脸狐疑地打量打量眼前两个年轻的男人,猜测着他们的关系。   “这是我哥,我们最近要拍照片,麻烦您帮忙搭配一下。”安铎就知道店员在想什么,急忙冲陆启挤挤眼,说。   店员的脸色这才恢复正常:“噢好的,二位跟我来。”   “哥,快来!”安铎拉过陆启背着店员小声说,“你要是敢瞎说看着的!”   陆启只好苦笑着由着他。   “好看吗?”安铎举起两个衣架,上面是两套同色系的当季T恤和九分裤。   “这是同色系的,比较适合二位。二位要不要试一试?”店员接过衣服拆衣架,问。   陆启看了看,还是觉得不够“情侣”。他无法明说,只是笑笑,对安铎挑眉:“这衣服的上衣和裤子可以换着穿。   那样上衣和对方裤子就是一个颜色了。   陆启也顾不得店员如何不解了,拿过衣服推安铎进试衣间:“去试试嘛。”自己也拿着衣服去试。   “好没——”陆启边推门边说。   安铎就站在他门外,呆呆地看着他。   这样的视觉感动无法形容。他爱的小家伙穿着与他独特的情侣装,可爱得让他想立刻抱上去。   “着不穿也是可以的。”店员皱着眉看着他们对彼此怪异的眼神,说。   “买,给我打包!”陆启声音都有些莫名的颤抖,“喜欢吗?”   安铎猛地点头。   趁店员转过身去,陆启凑到安铎身边:“你真的,特别好看。”   “这电影还不错诶,不过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身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女声。陆启下意识回过头去。   他整个人仿佛僵立在那儿了   离他不到十步的地方,婉怡正巧看着他。婉怡身边的张华惊得长大了嘴巴,下意识要拉婉怡走。   安铎那一瞬间大脑空白。   四个人面面相觑。   “怎,怎么你们也在?”婉怡打量着陆启成安铎极其相似的衣服,慌张地问。   “噢没有没有!不是…"安铎赶紧拿过自己带毛领子的外套遮住与陆启裤子配套的上衣,大脑飞速运转,想找个合适的理由解释这一切。   婉怡看到安铎的外套时脸色彻底苍白,眸子中透着令人不解的犀利,直扫陆启。   “我先去换衣服!”安铎赶忙拉陆启转身各自钻回试衣间。只留下惊愕无比的婉怡,还有皱着眉不知所措的张华。   “咳…婉怡,咱…走吧。”张华拉拉盯着试衣间的婉怡,尴尬地冲疑惑看着他们的店员笑笑,说。   婉怡这才回过神来:“噢,走。”   张华在思索着,怎么办…到底能编个什么理由?这俩人怎么还买上情侣装了?!   “张华,我有点事,先回家了。”婉怡阴着脸道。   “啊?别啊——"   “先走了啊,实在是有事。”婉怡强挤出一丝笑,系好大衣扣子,“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坐车回去。”说完留给张华一个背影。   张华看着婉怡的背影,叹口气,心里为陆启和安铎焦急。他想回去找他们,又觉得会不会更尴尬。虽然照理来说婉怡迟早会知道,但现在还不行啊!   这下子,都乱了。      ☆、莫测   婉怡一路开车回家,跌坐在床上。   她头痛欲裂,她不想再回忆刚刚看到的种种,可是…   刚才的画面不断冲击着她。陆启,你和安铎…   手机响了。张华发来短信:你别多想,安铎失去所有亲人你是知道的,陆启就是陪他买个衣服顺便试了一下。   婉怡冷笑着放下手机。原来张华早就知道了,怪不得每次说到安铎的时候他语气都怪怪的。   如果单单是试衣服,哪里会这么笃定?   婉怡回想着在电影院的一幕。她和张华坐在最后一排的一边。婉怡无意中看到了两个人抱在一起,在她的角度看不清脸,只能看清在一个人怀里的那人穿着毛领子的外套。她没有在意,想着热恋中的小姑娘就是这样,心里还觉得甜甜的。如果,她能跟陆启的未来是这样也就好了。   她在商店看到了同样的毛领子,她确信是同样的!那是安铎的衣服!   可不,陆启当然没有女朋友了!   安铎真是个大逆不道的学生啊,他有没有搞清楚陆启是谁?他要让陆启走上歧途吗?!   婉怡坐不住了,她想多问张华一点情况。但是张华肯定不会告诉她的吧。   她没想到,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师哥,竟然是同性恋,对象还是他的学生!   她心里一阵作呕。   张华的电话打了进来。婉怡犹豫了一下接了:“你就告诉我,师哥和安铎是怎么回事?”   张华沉默。   “你说啊,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喜欢他四年!我有资格知道真相!”婉怡变得歇斯底里。   张华深吸了一口气:“婉怡,你冷静一下。真的你放手吧,不可能的。”   “陪我老地方喝酒去。”婉怡甩下这么句话就挂了电话。放手?不可能!   婉怡到的时候张华已经到了。张华一向对婉怡有求必应。   婉怡点了最烈的酒:“你知道吧,说。”   张华自然不可能跟婉怡都说了。婉怡的性子,不知要做出些什么来。   “婉怡,你别想太多了。”   婉怡唇如烈火:“想太多?不就是我师哥喜欢安铎么,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张华又一次沉默,他看着婉怡把杯里的烈酒一饮而尽,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无力。他夹在中间,两边都是他想要保护的人。   他夺过婉怡的杯子:“不许再喝了。不值得的。”   婉怡红着眼圈,轻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张华犹豫了一下:“不多久。两三个月。”   婉怡的死死地咬着嘴唇:“为什么啊,安铎有什么好?他是个男的!他——"   “我们不想了好不好?不想了。”张华摇着头打断了婉怡。   婉怡骄傲地抬头,努力要把眼泪憋回去,咬着牙只吐出三个字:“他不配。”   张华听了全身的紧张起来。婉怡着实是个急脾气,从小到大没少冲动,如果她要去找安铎那后果不可设想。安铎终究无辜,谁都没有错。   “婉怡你听着,你是林老师!安铎没有了所有的亲人你懂吗,你只是放手——"   “所以我就活该?我割舍掉四年的爱就是活该?安铎的亲人是我杀的吗?是吗?!”婉怡倔强着不哭出来,她的肩膀都在颤抖。   婉怡的话已经过分了。但是张华不忍心说什么…毕竟,陆启是她这么多年的情愫。终究,她也是被害者。   那这场纠葛里,究竟谁是原罪呢?   “婉怡,我们平静下来好不好?你要是难过就哭吧,不要这样好不好?”张华看着婉怡忍住抽泣的样子心疼至极,他喉结动了动,“你难过了,就来找我。我一直在。”   可惜婉怡此刻听不进去。   “服务员,来一块招牌蛋糕,谢谢。”张华冲服务员招手说。   招牌蛋糕是这家酒吧最甜的吃食,听说甜食可以缓解悲伤。“吃点蛋糕吧,你以前最喜欢的。”张华把蛋糕推到婉怡面前,“再皱眉就不好看了。”   婉怡目光呆滞,有一搭无一搭地叉蛋糕送到嘴里。   蛋糕吃完了,婉怡站起身:“谢谢,我先回家了。”   “我送你吧,你喝酒了。你把你车钥匙给我,我一会儿把车给你开到你们小区。”张华也站起来。婉怡这种恍惚的状态,张华怎么放心得下。   婉怡有些醉了,踩着高跟鞋走路都不太稳。   张华扶着她,看着她拼命抹着泪水不让它流下来,心如刀绞。   其实,你可不可以试着喜欢我呢,我不会让你这么伤心的。我懂你的倔强,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为什么偏偏要爱陆启呢。   而陆启,为什么偏偏爱的是安铎呢。   爱,如此莫测。      ☆、落荒   清晨,陆启到办公室的时候,张华不安地看着他。   陆启没说什么,只坐在位子上整理着书。今天是安铎十八岁生日,他不想再发生别的事情。事已至此,大家都明白,不提才是最明智的。   正当寂静得尴尬时,婉怡进来了。张华赶忙抬头看她,她看上去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跟陆启照常打了招呼,然后冲张华调侃几句。   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或许睡了一觉就好了吧。张华看婉怡依旧有说有笑,放心下来。   这一天都像往常一样平静。张华下午请了假去处理私事,转眼到了放学时间,陆启收拾着东西。   “师哥?”婉怡一笑,叫住陆启。   “如果我现在说,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会不会接受?”婉怡走近他一些,精致的妆容使她本就小巧的五官更加动人。   “婉怡。”陆启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严肃而凝重。   “那,可不可以给我一个不接受的理由?”婉怡依旧保持着笑容,问。   陆启知道婉怡想说什么了,他顿了顿:“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你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呢?”婉怡的笑容开始扭曲,“是因为安铎,对吗?”   “婉怡,不要说了。”陆启一听到她提及安铎,冷冷地打断了她。   “师哥,我究竟再不好,也比一个男孩好些吧。他今年不满十八岁,是你的学生。”婉怡丝毫不示弱地说。   “你觉得,安铎能带给你什么?安铎还小,他现在无家可归所以给自己找个寄托。等他长大了,你觉得他还会甘心在你身边吗?”   陆启脖子上的青筋暴出,他紧握着的拳头。   婉怡知道她说的奏效了:“还有,你真觉得同性之爱是受保护的吗?这可是会让你丢饭碗、声名俱损的爱呢。你们走到天涯海角,谁会包容你们呢?!”   她清清嗓子:“师哥,安铎不值得你的付出。”   “够了,够了!”陆启的声音嘶哑,“婉怡,我一直拿你当师妹的,你别逼我。”   “师哥,你为什么不能回头看看我?”婉怡更走近一步,问。   陆启推开她,甩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婉怡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好,为什么…   陆启冲到办公室,只想找安铎。他想抱住他。现在太乱了,他只想和安铎在一起,两个人在一起静一静。   教室里只有值日的学生。陆启心下奇怪,又到办公室门前看了看——没有。   “看见安铎了吗?”陆启拉住值日生,问。   “刚刚出去了,我看见他在办公室门口等了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跑走了。”   “什么时候?!”陆启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大概就是几分钟前跑走的吧。您从办公室出来时他刚跑走。”   完了!陆启来不及和值日生再说什么就冲出教学楼边找安铎边给他打电话:你一定要接电话啊!   手机关机。   安铎肯定听见婉怡的话了!   陆启奔跑着在学校周围寻找着安铎的身影,他在将黑的夜色中找了一圈——没有!陆启打了车回家去看,他气喘吁吁地上了楼——没有!   他第一次那么焦急,好像五脏六腑都揪了起来。他一时乱了章法,给张华打去电话:“安铎不见了。”   张华吓了一跳,听陆启说完之后说:“安铎心理承受能力不会那么差吧,你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事?”   没有了啊。   忽然,张华说:“你等着我,我开车,接上婉怡去找你。”   婉怡,对啊婉怡。婉怡是不是对安铎说了什么?   安铎看着窗外行行□□的车还有人们。初夏的花儿已经开了,这么美,只不过为什么落在他眼里,花红柳绿都是黑白呢。   他闭上眼,试图甩掉那些在脑海中不断回荡刺痛他的那些东西。可那些东西却怎么也甩不掉。   他承认,他一败涂地。   今天下午阳光很好,听同学说,林老师找他。   安铎不安地走出去,林老师带他来到操场边,远离人群。林老师亲切地笑着,那笑容,是让人安心的。   “安铎,老师想跟你聊聊,可以吗?”   安铎点点头。   林老师笑了,双眼似乎要穿透他的躯壳看透他的内心:“你告诉老师,你和陆老师在一起对吗?”   她可以把“陆老师”三字咬得极重。   安铎全身僵硬,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听她这样说,只觉得一直融在血液里的负罪感在膨胀着,流经全身,刺得他生疼。   “你知道的,陆启是你的老师,男老师,对吗?你有想过你这样做会给你们带来什么吗?”林老师的语气很轻柔,如三月和熙,只不过在安铎听来都是阴冷。   “没…不是…"安铎试图解释着什么,但他已经乱了阵脚。他终究是年纪太小了。   林老师笑了,似是在给小孩子讲道理似的:“陆启会因为你丢掉工作的,他会众叛亲离,只是因为你。”   安铎身子猛地一震。   “同性之爱本就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再加上师生之恋。”   安铎咬住了唇。   林老师顿了顿,然后继续:“我一向不是世俗之人。不过安铎,大家都说你聪明,你觉得陆启真的爱你吗?”   林婉怡很会抓人的弱点。安铎眉心一动,努努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觉得他爱你,那你说说,他如何爱你了?”   安铎低着头:“他给我奶奶钱治病,他收留我…"他抬头对上林老师的目光,她似乎在鼓励他继续说。还有哪里?哪里爱了?   最不堪一击的是,安铎说不出来了。   林老师挑嘴角一笑:“嗯好。以我跟陆老师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交情,我觉得他是个很有爱心的人。宝贝,你太小了,你分不清楚“爱”和“爱心”。如果我早在你奶奶生病的时候遇见你,我也会这样帮助你的。”   安铎的眼眶开始湿润。他明知林老师是来挑拨离间的,可是,很不巧,她说的一切,都正中他的心思。   “他如果爱你,那你想想,你伤心的时候,他真的都在你身边吗?”   “你觉得你有安全感吗?你觉得他真的在乎你吗?买情侣服就是爱吗?”……   每句话都如同出鞘的箭,准确无误地穿透他的心脏。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真的在乎吗?那为什么要骗我,骗我去加班实际上在喝酒   真的爱我吗?那么,林老师的爱的存在到底有没有你的暗示?   如果不是你一直对林老师有所表示,她怎么可能追到这里来跟我说这些?……   你没有那么爱我,我只是你羽翼下的玩偶,你笼子里的金丝雀。如果哪一天,你把我丢弃了…   我安铎是个男人。而且今天,我十八岁了。   我有能力自己走了。   林婉怡看安铎神色游离,甩下最后一颗炮弹。“你觉得你敌得过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吗?为了不受伤,还是离开他吧。今天和他好好说说,我会给你安排好房子的。我们还是好朋友。我很喜欢你,安铎。”   她转身离去,觉得自己这番话比大学时任何一段演讲都精彩绝伦。   我林婉怡想要的,我不偷不抢,就要通过自己得到。   我快要得到了。   安铎本打算放学了去问问陆启,就确定一下,他爱他,不会离开他。   可刚到门口,就听到了林老师那一番话。   陆启亦是无力反驳。   算了,他万念俱灰,我离开吧。   他坐着出租车,逃离。不知道要去哪儿。   “你去哪儿啊?”司机耐不住性子了。   安铎望着窗外阑珊的灯火:“无所谓,你就拉着我转转吧,我付钱。”   “你家在哪儿?”司机大概看出他是学生,问。   “我没有家。”安铎冷笑着,眼泪不断淌下来。      ☆、寻找   “婉怡,你过分了!”张华刹了车,打开车门往陆启小区门里走。   “我真的没有——"   陆启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婉怡就看向张华:“怎么回事?!”   “对不起陆启,真的,我和安铎说了让他离你远一点…我还说给他准备房子住…可我没让他走啊!“婉怡也急了,“我让我爸找了警察,会尽快找到的!”   “咱先别急,陆启你好好想想,你们以前都去过什么地方?他有可能去什么地方?”张华拉过激动的婉怡。   去哪儿?陆启忽然发现他和安铎去过的地方实在屈指可数:一个月纪念日的那家餐厅,那个秘密公园和前几天去的电影院,还有,安铎自己的家。   “没事没事,咱一个一个找!”张华拉过车门,“走!”   陆启坐在车里,紧锁着眉头,一遍又一遍地打着安铎的电话。   随着电话中一遍遍的关机提示,陆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还给你买了蛋糕呢,你快点回来,快点!陆启在心里焦急道。   “我觉得安铎不太可能去餐厅和电影院吧,咱先去他家里看看。”张华边开车边沉声道。他努力让大家都平静下来。   “等等,安铎家的钥匙一直都在我这儿啊,他怎么会回家?”陆启忽然想起来什么,掏出钥匙。   “没有备用钥匙?”   陆启摇摇头。   大家一下子陷入慌乱。这些地点只剩下了一个公园。但是他真的会去吗?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去公园。别慌,别慌。”张华调头回去。他重复着,好像在安慰自己似的。   到公园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陆启开了车门就冲了出去。婉怡和张华就跟着他跑。   “安铎!安铎!”陆启喊着,“你在不在?安铎!”   引得一众锻炼的大爷大妈侧目。   “大爷您看没看见一个小男孩,穿校服,十八岁的样子。”婉怡拉住一个跑步的大爷。   大爷摆摆手。   陆启跑到保安亭,拿着手机里安铎的照片问,有没有看见过他。   没有。   陆启心急如焚。真的,要疯了!   三人一下子就失去了寻找的方向。婉怡打给她爸爸认识的警察:“怎么样,找到没有?”   “没有啊,都没线索,我们也没法立案。”   “为什么?!”婉怡几乎喊了出来。   “24小时之内不能立案!”   对方挂了电话。婉怡哭了出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不不不,咱们再继续找…”张华扶着婉怡,说。   陆启忽然面色苍白,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不会去火车站…或者,去河边了吧…"   “去河边干什——"张华话刚说了一半就哽在喉咙里,“你是说…"   “他会不会想不开?会不会?”陆启忽然失控。   婉怡听了目光都呆滞下来。   南康白起的例子,张华是知道的。可是安铎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的不会的!安铎那么阳光的一个人啊!”张华赶紧摈除那些不好的想法,“我们再看看,再看看…"   陆启跑到他和安铎常来的那个商业区,一家家地问。   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陆启眼中的希望就沉寂了几分;直到所有店铺都问了个遍。   陆启一下子瘫倒在马路边。   张华从来没看过陆启这个样子。在他眼里,陆启虽然偶尔会傲娇,确实很爱安铎,但他没想到安铎对他那么重要。   陆启疯了似的:“你说他去哪儿了?我蛋糕都买好了…他在哪儿啊?!”   这么一圈下来,已经快九点了。   安铎不见已经三个小时了。   这三个小时,什么都可能发生了。陆启不敢去想,他只觉得自责,深深地自责,为什么他没有能力让安铎觉得,他是被爱的。   张华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递给婉怡一瓶水,安慰过她后,陪着陆启坐在路边,给他拧开水。   “陆启,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地方?”张华拍拍他的肩。   “没有了。我觉得我好失职,我既不是他的好老师,也不是他的好爱人。他一直觉得我没那么爱他,其实我真的很爱他,真的!”陆启忽然站起来发疯一样冲路上喊,“安铎你给我出来!你在哪儿啊…"   “你冷静一下,肯定能找到的!”张华扶他坐下,“婉怡已经报警了,都在找呢…安铎那么爱你,他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你,对不对?”   婉怡独自在一旁呆愣着,泪痕被风干了,模糊了精致的妆容。她不敢靠近陆启,不敢靠近张华——她是个丑陋而卑鄙的人,逼走了安铎。   你快回来吧!婉怡在心里呐喊:没有让你出走啊,你快点回来!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纯净到没有杂质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陆启,她一定也会像张华一样对他很好的。   良久的沉默。   警察打来电话,正在调取监控录像一个个地查。那得查到多久啊!婉怡哭着喊。   可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已经十点多了。   好啊你安铎,你不怕黑是不是?!你翅膀硬了啊,竟然敢离开我!陆启突然站起来:“再去公园看看好不好,总觉得他会在。”陆启在哀求张华。   张华本想说大晚上的查酒吧都比查公园靠谱。但他想了想,罢了,再去看看吧。      ☆、相性   陆启跑进公园。   婉怡小心翼翼地问张华:“这儿会有吗?”   “也许吧。”张华拉着婉怡紧跟过去。   公园里已经没人了。白桦树投下黑影,小路上隔绝了喧嚣,一片岑寂。   长椅上,恍惚有个人影。   陆启见了飞奔过去,愈近身影愈清晰。   是安铎!   安铎脱掉了校服外套,只剩下一件纯白色的半袖恤衫,坐在长椅上,往塑料兜里拿着什么。他拿出了一罐啤酒,拉开,然后仰脖灌下去,然后摇摇罐子,把罐子随手放在长椅上。   陆启才发现长椅上散落着好多啤酒空易拉罐。   安铎的脸上浮着一层酒醉的赤红,他抹抹嘴又拉开一罐,喝得一口喷出来,呛得咳嗽,后背都在颤抖。   “你去哪儿了?怎么喝这么多?!”陆启冲上去夺过安铎手里的半罐啤酒。他一时怒气冲冲,还喝酒?!   安铎哇地一声干呕出来。陆启赶忙拍拍他的背,“走,跟我回家!”他给安铎披上外套,扫了一眼椅子上的啤酒:绝对不少于十罐。   安铎抬起头看了看他,眼睛充血而红肿。他眼神迷离,甩开陆启的手,傻笑着问:“你,你是谁啊?”   “我是,你男朋友。”陆启的心软了下来,给他拉好上衣拉锁。   “你胡说!你怎么会是我男朋友!他不会来找我。”安铎嘟着嘴推开他的手,“你骗我。”   陆启拉他起来:“宝贝儿听话!”   安铎扭头看着陆启,眼睛眨了眨,忽然就充满了泪水。他笑:“你是陆启?可是你,为什么让我那么难过?”   他揉揉眼睛,依旧那样看着陆启。   陆启被他看得心酸,一把拥住满身酒气的安铎:“走,咱回家了,乖。”   安铎软软地伏在他怀里,闭着眼睛。   陆启转过身背起安铎,往公园外走。   身上人的鼻息很温暖,至少让陆启感到他不会再乱跑的安心。   张华和婉怡赶了过来。张华扶着陆启:“走,上车吧,找到就好!”   陆启摇摇头:“不了,你带婉怡回去吧。我背他走一会儿就到家了。”   “走吧,你也累了一晚上,都十点来钟了。”张华劝道。   陆启执着着,一个人背着安铎往家里走。张华也不好再劝,走到满脸泪水的婉怡身边:“走吧,我送你回家。”   婉怡拼命抹着夺眶而出的泪水点头。张华抱着婉怡:“放下吧婉怡,放下吧。”   安铎已经睡着了。陆启背着他,说着:“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很爱很爱你呢?”   “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你让我死都可以。”   “ 你敢跑走?是要去哪儿?哪儿还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你到底要我怎么证明啊?”……   安铎轻轻呼着气,伏在陆启背上。   还好,我找到你了。   像是做了个悠长而疼痛的梦;安铎睁开朦胧的睡眼:什么时候回的家啊?   他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发疼,昨天一冲动买了十多罐啤酒,今天头痛欲裂。   他侧身看看睡着的陆启,心里一酸,是陆启找到他的吗?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安铎伸出胳膊,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换了,悄悄看一眼陆启,面颊一红。他轻轻坐起来,想下床喝口水。他的脚刚触碰到地面,手腕就感到一阵要被捏碎的刺痛。   “你又要去哪儿?!”陆启双眼猩红,手上用力,翻身压住安铎,“还没闹够?还要去哪儿?!”   安铎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到了,垂着眼帘:“我,我去——"   话音被陆启带着怒气的吻淹没。陆启紧紧攥着安铎的手腕,唇舌间丝毫不放松,拼命吮吸着他柔嫩的唇瓣。他察觉到安铎喘不过气来喉咙里发出的低沉的拒绝声——可他偏不要放开。   安铎用手推着陆启的胸膛,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   陆启终于放过了他的唇。安铎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侧头喘气。   “不是,你听我…啊…"安铎无力的解释被脖子上的刺痛打断。陆启把头埋在安铎的脖颈中,狠狠地吻下去。   陆启满意地看着皮肤上的红印,解开了睡衣的扣子。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是禽兽。不过——如果能留住安铎的话,倒也值得。   安铎的瞳孔随着陆启一点点解开上衣而放大。他怔怔地看着陆启裸着上身压上来,解开他衣领的扣子。   直到胸前皮肤感到了清凉的暴露。   “你到底怎么样才能相信我爱你?是这样吗?好,你看除了我,谁还会再要你!”陆启粗暴地把安铎的睡衣解到小腹。   安铎的手在拼命抓着床单。他试图抓住什么来缓解慌张与失措——可是没有。   终于在陆启把手伸进他下半身的时候,羞耻感让他下意识抓住陆启的手:“陆启…"   陆启停下了动作。他知道安铎还小,如果他说不,陆启也不忍心再做下去。   毕竟此时,他的占有欲大于□□。   安铎看着陆启深邃的眼眸。反正这一天早晚要来的不是吗?既然都成年了,那就做吧。正如你说的,这样能证明,我是你的,你就不会离开我。   他横一横心,闭上了眼睛,红着脸,双臂勾上陆启的脖子。   这可是你在勾火!   他任由自己□□裸地相见于陆启眼前,却丝毫不敢睁眼去看他。陆启尽力温柔,安铎却还是疼到紧闭着眼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早知道那么疼就换一种证明方式了啊…安铎在心里想。   陆启做到半截才想起来,好像要抹润滑…但是太仓促忘了啊。   那安铎会不会特别疼?他不禁放慢了速度,对安铎说:“来,疼就咬我,那样会不会好一点?”   安铎忿忿地“嗷呜”咬着他的肩,真的好疼啊…可是怕陆启疼又不敢用力,最后干脆变成了吮吸。   “宝贝儿我也不知道怎么弄,你要是疼就咬我要不就叫出来…”陆启抚着安铎的耳垂,一脸抱歉。   安铎呲牙裂嘴地瞪了他一眼,不知道怎么弄?那你还弄了这么久?还叫出来?大半夜的让人家怎么想啊?!   他一气就重重地咬下去。   “嗷…"陆启低声呜咽。安铎轻喘着气笑笑。   “这一看就是成心的!”陆启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诶诶诶我错了行不行…你个衣冠禽兽!学校当初瞎了眼把你选进来!!安铎咬着嘴唇抵挡着陆启四处游走的手。   啊…终于完事了…安铎无力地翻个身,陆启一把把他搂进怀里。   永远都不会再想做这种事了!!尤其是对着这样一个伪君子!!!   “啊…明天上不了学了!不许再瞎摸了!!”安铎推开要伸进他腰间的手。   说出来好羞愧啊…大晚上做完这种事明天要去纯洁无比的学校!接受知识!!   “都三点了。明天上午我记得是夏校运会吧?请个假吧。”陆启搂着他说。   “你个班主任怎么这样呢?”安铎无语,“我都觉得我学习退步了!”   “没关系。”陆启吻了一下安铎的脖子,“你接受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学习还怕有问题?”   开黄腔的不正经老师!安铎拧了下陆启的胳膊,在他怀里扭个身。   “宝贝儿你安分一点。”陆启把他整个人圈进怀里,“要不就得再来一次了。”      ☆、归原   清晨的阳光暖洋洋得叫人想赖床。陆启被哗啦啦的水声吵醒了,他闭着眼摸摸身边,却摸了个空。   安铎在浴室里仔仔细细地洗着身体。他回想着刚才起身全身的酸痛、自己□□的□□和床上的凌乱——一切都在提醒他,凌晨有多么激烈和不堪回首。   凌晨还没清醒呢,然后就胡乱答应了陆启…明明俩人的误会还没解开啊。   他透过镜子看到脖子上烙着的红印,依稀留着浅浅的啮痕。   全身上下哪儿都很疼很不舒服。   安铎关了莲蓬头,对着镜子掐掐自己的脸:你啊,你啊…   他披上浴袍,回卧室拿衣服。不料想床上的人正半倚在靠枕上,轻笑着,目光流连安铎湿答答的全身。   “我就这么脏,让你这么着急洗干净么?”   安铎最受不了陆启此刻的表情,眼神犀利,面容严肃,但怎么看怎么有痞子气。   “没有…”安铎看到了陆启肩上粉红的牙印,脸红到耳根。   “你快把衣服穿了!”他忽然想到陆启没穿衣服,赶忙背过身子去,扔给他衣服。   安铎去卫生间换好了衣服出来,陆启已经在厨房做早餐了。安铎在后面看了他背影好久,不得不承认,陆启好好看啊真的好好看啊。   他默默走过去。陆启一边倒牛奶一边说:“今天早上的假我都跟主任请过了,下午再去,正好上午有点事。”   “什么事啊?”   陆启挑眉看了看安铎:“你,不觉得昨天的事情我们要好好聊聊么?”   安铎瞬间扶额,他对自己醉酒的事情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只剩下凌晨各种不可描述的画面在头脑里一帧帧循环播放。   “聊啊…其实凌晨那会儿,就,就该聊了!”安铎本来要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说着说着才发现这件事他也没办法理直气壮。   “噢…"陆启端着牛奶,看看安铎脖子上的痕迹,“不错,这样应该不会丢了。还有,有了凌晨的事情,我们应该更好聊。”   只剩下安铎一个人端着面包,再他身后忿忿。   逗归逗,两个人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要不真的成床上解决问题了。   陆启清清嗓子:“你为什么要跑出去?跑丢了怎么办?还有,喝这么多酒是不是难受?喝出胃出血怎么办!”   安铎根本没想这么多。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安铎低着头掰面包。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要不要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   安铎撅着嘴不说话。   陆启一看他就知道他在介意婉怡。陆启走过去把安铎抱到腿上:“婉怡只是我的学妹,现在是我的同事。况且张华喜欢婉怡很多年,再经过你这个事,婉怡应该不会再坚持了。”   安铎点了点头。   陆启正了正神色,严肃道:“你知道大家都多担心你吗?婉怡都联系了警察,我们找了你一晚上!你这样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安铎看了看陆启满脸的担心,软下语气:“我错了,对不起,不该让你担心的。”   “头疼不疼?喝这么多酒难不难受?”陆启摸摸安铎的头。   “嗯有点。”   “那儿,还疼不疼?”   “什么?”安铎瞬间反应过来,挣出陆启的怀,“你个衣冠禽兽,同学们都知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啊!”   陆启笑了:“你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倒也不介意。”   安铎随手抄起一片面包塞进陆启嘴里:“别跟我说话!”   下午,陆启满面春光地进了办公室。张华赶紧把他拉出去:“怎么样?安铎怎么样?”   陆启正正衣领:“挺好啊。”   “原谅你了?”   “嗯。”   张华吃了一惊:“你怎么哄的?安铎昨儿生了这么大气,今儿就好了?!”   陆启一笑:“没说几句话就好了。”   没说什么话?那…张华脸色一变:“他妈的不会吧你?这么禽兽?”   陆启点点头。   张华整个人都呆愣着。许久,他才开口骂:“安铎才多大啊,你他妈的真是!”   “他十八岁了。我也就是那么一冲动。”   向来开放的张华这下子都吃不消了,他吃惊地看了看眼前禁欲系看似正人君子的陆老师,摇摇头:“安铎遇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造的什么孽!!”   婉怡远远地走过来,眼睛肿得连妆容都盖不住。   “婉怡。”陆启叫住要擦身而过的婉怡,“把一切都忘了吧。我都不记得了。”   婉怡沉默。良久,她转过头:“谢谢你,师哥。很对不起你和安铎。”   “我想清楚了,我永远是你的师妹。仅此而已。”   婉怡嫣然一笑,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这是她能做的,最大的放手。   “婉怡也不容易。不过我要好好追她了,你也原谅她吧。”张华待婉怡走远,说。   陆启笑了笑,那真是最好的了。“一定的,安铎没有怪过婉怡,我更是没有。”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容纳   期末考试就在这事事后隆重开场。   张华拿着成绩单啧啧:“诶陆启,你还别说,你们家安铎是真行!就这么折腾,他还年级第一!”   陆启笑了笑:“你不知道,他这俩礼拜跟着了魔一样,晚上做题怎么也不睡。说是最近事情太多,影响他学习了。”   “真不错!”张华放下成绩单,“你假期带你们家安铎去哪儿玩?”   陆启很得意听到“你们家安铎”这个称呼,说:“我带他去美国。”   “啊?!”陆启吃了一惊,“去美国?!大手笔啊陆启!”   “我带他见我妈,顺便——"陆启顿了顿,“结婚。”   张华当时的表情就好像看到外星人站在他面前一样。   “你胆儿大啊!你妈会同意吗?还…结婚?!”   “我妈一向不太管我,她去美国二十多年了,肯定能接受。我跟她在电话里说过了。”陆启说,“安铎一直没有安全感,这样总能让他安心了。”   张华愣了好久,才笑了笑:“哎,行啊,反正,你们就好好的。安铎这么优秀,高三保送没问题。”   陆启点了点头,看看这一阵子为他们奔走的张华:“最近照顾婉怡也辛苦你。谢谢你。”   张华笑了:“辛苦什么!等我追到婉怡,咱四个人喝酒去!”   陆启跟着一起笑着。这一刻,此生足矣。   晚上,安铎倚在陆启身上看电视。   “宝贝儿,明天跟我去办护照,咱们去美国。”陆启揽过安铎,说。   安铎惊讶转头:“干嘛去美国啊?”   “带你去见我妈妈。”陆启摸摸安铎的脸,“是时候该见见了。”   安铎坐了起来:“可是…你妈妈…"   “你放心。我跟我妈说过了,她在美国那么多年,这种事也见得多。她不会不喜欢你的。”陆启在安铎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道。   陆启没有跟安铎说结婚的事,这种事嘛,要惊喜一点才好。   陆启悄悄准备了两人所有供同性结婚的证件。   飞机在洛杉矶落地。   陆启拉着安铎走出机场,“我妈派了车来,等下我们找一下。”   刚出了机场,就见一位西服革履的男人冲陆启走过来,微鞠了一躬:“陆先生,夫人已经在家里等着您了。”   陆启点点头:“谢谢。”然后冲安铎说:“这位是林管家。”   林管家冲安铎点点头:“安先生,您好。”   安铎尴尬地看看陆启,连忙说:“您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安铎就好。”   林管家为难地看看陆启,为他们打开了车门:“二位请。”   安铎坐上宽敞的轿车,拉着陆启的手小声嘟囔:“你们家家教这么严啊。”   陆启笑道:“你别紧张啊。我也快一年没来,不是很习惯。”   安铎点了点头。   陆启家是独栋别墅,带前后花园,算是闹中取静。安铎担心地拉住陆启的袖子:“我害怕。”   “没关系啊,乖。”陆启紧紧握住他的手,在张管家的引领下进了屋子。   屋子同样是极简的后现代风格,黑白为主,和陆启家风格很相似。安铎小心翼翼地跟在陆启后面。   “妈。”陆启拉着安铎走进客厅。   眼前是一位气质不凡的女人。她穿着很简单的套裙,脸上几乎不施粉黛,却依然能显现出这个年龄难得的大气。   没有过多的言语,陆启妈妈笑了笑:“陆启,带着安铎坐吧。”   安铎慌张地鞠躬,双面通红:“阿姨好。”   陆启微笑着应了,紧紧握着安铎的手坐在沙发上。安铎红着脸要挣开,陆启反而抓得更紧。   “都听陆启说了,安铎是…刚满十八岁?”陆启妈妈笑着问道。安铎面相偏幼,看上去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   “对对对。他是。”陆启瞧了瞧羞得满脸通红的安铎,道。   “你说说你,当个老师也真是不安生。还说什么自己要多历练呢!”陆启妈妈责怪似的看了一眼陆启。   陆启不好意思地笑笑,身边的安铎早已是抬不起头来。   “妈,您吓着安铎了。”   陆启妈妈看看儿子身边低着头嘟着嘴的孩子,觉得这个孩子真是可爱。她连忙笑道:“安铎啊,阿姨支持你们。刚才说笑,你看你这孩子还往心里去!”   安铎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阿姨。”   陆启笑笑,凑到他耳边:“其实改口叫妈也不错。”   陆启妈妈一看到安铎憋红了的脸,就知道陆启肯定又没说什么好话。她笑笑:“行了,你们累了一天,先回房间吧。陆启,张管家给你收拾了原来的屋子,安铎呢?是和你一间还是——"   “就不麻烦张管家再收拾一间了,还是一起吧!”陆启抢着道。安铎立刻嘟着嘴瞪了安铎一眼。   张管家站在一边偷笑。   安铎这才注意到张管家全程在旁边看着呢,赶紧把脸埋到陆启身后,小声道:“陆启你个丑八怪大混蛋!”   陆启享受着身后人的羞赧和对他的依赖,谢过妈妈后拉着他上楼:“快,看看房间喜不喜欢吧。”      ☆、幸福   陆启的屋子宽敞干净得过分,米色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纯白色家具上,纤尘不染。   张管家带另一位姓李的阿姨把行李提了上来。陆启礼貌地点点头:“辛苦了。”安铎赶忙谢过他们,他们毕恭毕敬地走出房间,带上门。   安铎看了看不下五十平米、带独立卫生间的房间,转头问陆启:“你在这儿生活这么奢侈啊?”   陆启笑了笑:“这是我妈的本事,对于我来说,还是自己买来的房子好。”陆启打开行李给安铎挂衣服,忽然说:“不过有你在,哪里都好。”   安铎红着脸推开他:“多丢人啊!人家都会知道我晚上要跟你睡一间,你让阿姨怎么想啊!”   “那,要不我继续去睡沙发?顺便和我妈控诉一下,我因为某个小家伙睡了大半年沙发?”陆启坏笑着问道。   “行了行了!”安铎承认陆启嘴上功夫真是好,自己是一点也说不过他。   “陆先生、安先生,打扰了,该吃饭了。”陆启刚和安铎收拾完衣服,就听见李阿姨在门外唤着。   “走吧,去吃饭。”陆启捏捏安铎的脸,拉着他开门。   李阿姨礼貌地对他们笑笑,忽而看到了他们拉着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看安铎。安铎顿时双颊飞红,要挣开。   陆启拉着他走下楼梯,轻声说:“要慢慢习惯。”   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精致的饭菜。陆妈妈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了。安铎见了赶忙拉着陆启过去:“阿姨,不好意思您久等了。”   陆妈妈爽朗一笑:“没事,快坐下吃吧。”   安铎挨着陆启坐在陆妈妈对面,陆妈妈夹了一筷子菜给安铎:“安铎啊,听陆启说你成绩好又特别可爱,我今天一看还真是这样,特别喜欢你,也特别喜欢你和陆启在一起。”   安铎停着筷子,专注地听着陆妈妈说话。   “陆启从小到大我都没怎么管过他,他也真的是第一次有喜欢的人带进家里。我起初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他的男学生,但是我并不介意。就从你和陆启进家门这几个小时,我就看出来他有多爱你。我知道你现在没有亲人,但是我们从今天开始,是一家人了。”   陆妈妈同样给陆启夹了一筷子菜,眼神里尽是愧疚。   安铎听得触动,他没想到陆妈妈会这么喜欢他,他也索性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谢谢阿姨,我也一定会好好对您和陆启的!明天早上我和陆启给阿姨做早饭好不好?我做饭挺好吃的!”   李阿姨站在一旁听了不禁笑了起来。陆启本是憋着的,后来也噗嗤一声笑出来。陆妈妈笑着看看陆启:“好好好!安铎真的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安铎委屈巴巴地看着陆启,怎么了又?我都十八岁的大男人怎么天天说我可爱?!   陆启当着大家的面掐掐安铎的脸:“是呢!”他靠近安铎,温热的气息扑到他脖子上:“我家安铎就是特别可爱。”   陆妈妈只当作没看见去夹菜。陆启看安铎红着脸拨饭,笑着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晚饭吃得其乐融融。陆妈妈不时问起陆启和安铎的事,陆启就打开话匣子说起他们包括如何相遇、安铎起初如何话多不怕他,是不是当初就别有用心…最后还是安铎瞪了一眼话从未这么多的陆启,急忙冲陆妈妈摆手说:“阿姨,都不是陆启说的那样啊!我当初,真的把他当老师啊!”   陆妈妈只顾笑,陆启颇为怜爱地看着安铎。他倒希望安铎可以像原来一样幼稚得可爱。不过陆启看见此刻妈妈和安铎都这么开心,他也觉得满足。   时间不早了,安铎就在众目睽睽下被陆启拉去房间,还被美其名曰:坐飞机累了,好好休息。   安铎换好衣服躺在床上看书,陆启躺在他旁边:“别看书了,大晚上的伤眼睛。”   “你要不给我讲故事吧。”安铎索性合上书。   陆启无奈一笑:“咱们可不可以——"   “不可以!!”安铎立刻会意,把书砸在陆启脸上,“想都别想!”   这种噩梦一样的事情才不要!何况陆家人手多,总会有人听到动静。   “那我不会讲故事呀。”陆启卖了个低端萌,把安铎搂过来。   “诶对了!”安铎忽然想起了什么,趴在陆启身上,“你自己的积蓄也不少,为什么不买车啊?”   陆启似是被看透了什么,捏捏安铎的脸:“宝贝儿,越来越聪明了。”   “你就告诉我为什么吧好不好嘛。”安铎嘟嘟嘴,摇着陆启的胳膊。   “我很小的时候被车撞过骨折了,所以一直怕开车。”   “哈哈哈哈!”安铎趴在他身上快笑出眼泪,“那你害怕开车干什么啊!”   “怕把别人撞了,怕别人也骨折。也怕别人撞我。”陆启好像一个小孩子,诉说自己的小心事。   安铎快笑岔了气:“陆老师你怎么有这样的黑历史啊!”   “你还笑!还敢笑我!”陆启翻身把安铎压在身下,“这有什么好笑的啊!”   安铎看陆启这个姿势也顾不上笑了,紧张地推推他:“你别这样,好好说会话嘛。”   陆启从他身上下来,搂过他:“这个秘密,你是除了我妈以外第一个知道的。”   安铎点点头,不禁侧头去看陆启。陆启实在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尤其是不皱眉不凶巴巴的时候。   安铎凑过去吻了一下,然后很郑重其事地说:“那我以后当你司机,我来保护你啊!”   安铎伸手换了小夜灯,顿了顿:“真的是,很喜欢你呢。”   陆启呆愣了片刻,傻傻地说:“我现在好幸福啊。听你亲口说很喜欢我,我真的好幸福呢。”   “那我每天都说一句,你每天都会很幸福很幸福!”      ☆、与共   这天天气正好,陆启拉着安铎出去玩。安铎路过花园时皮皮正好跑过来。皮皮是李妈养的小奶狗,谁知安铎一抱它就爱不释手,陆启便只好去求李妈让安铎带着皮皮出去玩儿一会。其实陆启心里却是老大的不乐意,他此时此刻只是想跟安铎独处,便是添了条小狗分安铎的心他都会吃醋。   于是安铎左手拉着皮皮的绳子右手牵陆启的手,一脸满足地在街上走。只有见路上没什么行人的时候 安铎才肯大大方方地牵着陆启的手。他很是幸福地看看和他穿着情侣装的陆启。他此时眉眼弯弯,这可是别人难得一见的温柔。   “有人跟你说过嘛,你不凶的样子特别好看。”安铎摇一摇陆启的手臂撒娇。   陆启眼角笑意更深了几分:“难道不是怎么都特别好看吗?”   安铎笑着啐他不要脸,还冲毛茸茸的皮皮问:“皮皮说是不是?”   让陆启黑脸的是,那拖油瓶小狗竟然汪汪叫了几声!   “他说是。”安铎一本正经地抬头对陆启说完,便被皮皮拉着跑起来。   陆启看着蹦蹦哒哒的安铎和跑在前面撒欢的小短腿皮皮,苦笑不得。罢了,难得看安铎这么开心。经过这么多事,总是觉得安铎沉郁了不少,少了初见时那种天真。   “诶皮皮!皮皮过来!!”安铎的叫喊声打断了陆启的思绪。陆启赶忙跑上前去。原来是皮皮挣脱了安铎自己跑上马路。   这条马路上车少,所以车速都会很快。安铎急着追皮皮,竟然跑上了马路。   陆启赶紧先拉着安铎离开马路中央。眼见着皮皮越跑越远,两人刚要再追,便看到不远处有人一把抱住了皮皮,向他们走来。   “Thank you!”安铎赶紧接过了皮皮,冲那人道谢。   抱住皮皮的是位黄种人,看着像大学生。他看了看安铎和陆启拉着的手和情侣装,笑了笑:“你们也是中国人吗?”   安铎被他看得反应过来,连忙挣开陆启:“是,是啊。”   而陆启却又把他的手握紧,示意他看一看这人身边的人。   这人身边是一位高高大大的白种人,长相很精致,此时揽过了这人的肩膀,两人手指上都戴着相同的戒指。   安铎蓦然红了脸。   “你不要那么紧张嘛!我的中文名字是干妈,这是顾演。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同道中人!”那个叫做“干妈”的白人笑着用带美国口音的中文说。   好一个同道中人!   “你好,我是陆启,这是我的爱人安铎。”陆启闻言也大方起来,同干妈和顾演握手。   安铎也自然起来,把皮皮也介绍给他们认识。   陆启买了饮料,几个人就坐在路边篮球场里聊天。原来顾演是不折不扣的香蕉人,在大学里认识了现在的伴侣“干妈”,一见钟情。现在两人都是研究生,已经订了婚。   安铎听了他们的故事不禁咂舌,他们的相爱很是简单。干妈嘻嘻哈哈地说当初这个中文名就是顾演坑他才起的。可是现在叫惯了,也就不改了。他在讲述的过程中很自然地凑过去亲吻顾演,好像他们和普通恋人并无二致。   “你们好像很拘谨?”顾演喝了口可乐,问。   陆启笑了笑并不说话,把手搭在安铎手上,他知道这已经是安铎在外人面前能承受的最大限度。   “哎呀不要这样啊!陆启,看你挺高,会不会打篮球?和他们一起?”干妈站起来拍拍陆启,拿过篮球,指指场上的七八个男孩。   陆启转头看看安铎,安铎表示不介意他才和干妈跑过去。   安铎安静地吸着橙汁,看陆启的背影。   “你真的很拘谨啊。”顾演对安铎说,“你们连手都不牵着吗?为什么啊?”   安铎笑了笑:“要知道我们,不是大家都能接受的。”   顾演似乎很震惊:“怎么会?再说了,相爱这种两人的事,你管别人接不接受?”   顾演确实是个香蕉人。他的思想没有很多包袱,很是自由洒脱。   安铎点点头:“话是这样说。”他一直很害怕失去陆启,所以总是爱得小心翼翼。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多好,这样安铎就敢对着蓝天高呼,陆启我爱你。   顾演看着安铎还小的样子,问:“你和陆启是怎么认识的?”   安铎本是羞于把这种事说出来的,不过在异国他乡遇见同道中人也是难得,就把他和陆启相爱到承认关系的过程简单说了出来。   顾演这才了解到安铎和陆启所背负的压力。虽然安铎对于陆启对他如何之好总是红着脸轻描淡写代过,但他仍不难听出,陆启真的很爱他。   “安铎啊,你很爱陆启对不对?”   不用说,安铎也是深爱着陆启。他提到陆启的时候眼睛在闪烁着光,真挚而热烈。   安铎点点头。   “那就是了!那你为什么要管这些七七八八的?你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他,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你们,只要你们紧拥着,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顾演扭头看看篮球场上奔跑着的干妈,不禁笑着道。   “你看这些人们!”顾演指了指球场上的人们,还有几个边上加油的女生,“他们是我们的同学。听说我们在一起,没有丝毫歧视。”   安铎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确实,大家干妈和陆启都很友好,很亲切。   顾演拍拍安铎的肩:“你可以放下一切去爱他!试一试,可以吗?”   安铎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对啊,放下一切去爱他。陆启何尝不是放下一切去爱自己了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充满感激地看看顾演,站到椅子上。   陆启的背影在阳光下极为灿烂。   他用尽了力气:“陆启!”   刹那间球场上的人们都停了下来。陆启惊讶地站定,看着安铎站在高高的椅子上。   “喔!!”顾演忙带头欢呼着鼓励安铎。大家这么一看也知道了他们的关系,纷纷鼓励着。   “我爱你!”   空气仿佛凝固了。花儿被清风缓缓吹落,吹落在呆愣住的陆启头上。   七月的夏风暖暖的,撩人□□。   安铎跳下椅子,向陆启走过来。大家才回过神来,纷纷鼓掌欢呼。   陆启跑了过去,把安铎紧紧抱在怀里。他摩挲着安铎的头,忽然放开他的身子:“我们结婚吧!”   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已多了盒戒指。   他头上顶着那朵花儿,神情傻傻的又有点紧张,特别可爱。   安铎喉咙忽然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点头。   陆启的戒指这几天都随身带着,一直想找机会正式求婚。今天仓促之下准备的台词竟全都忘光了,脱口而出的只有这句笨拙的“我们结婚吧”。   他此刻拥着安铎,丝毫不舍得放开。   “我们要结婚了!!”陆启仰头冲着蓝天大喊着,“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了!”   是啊,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了!安铎安心地靠在陆启的肩上。   我们,还有长长的一生要共度。   (全文完)      ☆、番外 共长相守   “Boss!你真心不去参加那个酒会?有好多合作公司的老板在呢!”这已经是我们出机场后荔枝第3次问我同一个问题了。   我无奈一笑,低头看看手机上有没有新消息。丸子已经听不耐烦了:“Boss说了要早去早回!”   “是啊,”我笑了,“管他什么合作老板,自从飞上海,我都一个礼拜没见我们家老板了。”   荔枝哈哈一笑:“您家陆老师都赶上阿娇了,天天守金屋啊!”丸子听了没憋住,笑出了声。   我斜了她俩一眼,忍住笑:“你俩工资还想不想要了?”   荔枝和丸子是我的助理。都怪我对公司员工一直放纵,平时甚至和他们一块儿玩真心话大冒险。反正陆启那种持续到现在的面瘫我花了七年也没学会。   这七年里,我高考,上大学,便创业边读研…发生了许多事。 我逐渐褪去稚嫩,逐渐把T恤换成了西服衬衫,逐渐成长…   幸运的是,陆启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我们还那样炽烈而单纯地爱着彼此。   “Boss啊,你回家可悠着点啊!”车停到我家门口,荔枝又不怕死地开口。   我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这是荔枝一贯的风格。我嘱咐过她们注意安全就拖着行李下了车。   现在的家是我大学毕业时俩人一起买的房子,闹中取静的独栋。我悄悄开门,蹑手蹑脚地换好拖鞋。都快一点了,陆启肯定睡了。   我轻轻上了楼,楼上的灯却还亮着。陆启一个人坐在桌前看书。从我的角度看,他身型很是瘦削,本应合身的睡衣都显得肥大。我忽然想到这偌大的房子就他一个人,而且这七天日日如此,觉得心里难受。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陆启。”   陆启身体一震,回过头来,愣了一会儿才笑:“不是说今天回不来吗?”   我被那笑弄得很难受,想起当初等待陆启的自己,于是毫不客气地坐在他腿上:“陆启,我好想你。”   他搂着我:“宝贝,这句话不是我来说才恰当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说的每句话都让我特别难受。“你不要做老师了好不好,你陪我去公司,我不要这样了好难受…"我在他面前还是十成十的孩子。   陆启摇摇头:“我知道你走到哪里都是我的。”   荔枝说我给陆启造了一座金屋,陆启日日等我回来,还真是没错。婆婆很多次都劝陆启接手她的公司,可陆启偏不要,如今只是做了大学教师而已,工作时间稳定得不行。可我几乎每个月都会有出差,所以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   人都是会变的,就像是我不再爱脸红,现在也可以和陆启开开黄腔。可是陆启却总是没变,他如果对我再不好一点,我也就不那么难受。   刚建立公司那会儿觉得自己终于要成老板了觉得要成“攻”了,正好那段时间应酬多,有一次我恶作剧把丸子的香水沾到自己身上,想让陆启嫉妒。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陆启面色发青地呆愣在那儿,直愣愣的,不说话。   我吓着了,赶紧跟他解释那是我的恶作剧,我没有碰别的女人。他才慢慢缓过神来。   从那之后无论工作再忙我都要赶回家,再也不敢和他开这种玩笑。有时我去学校找他,据同学们说他还是那样面瘫高冷。但只要我一出现,他一定会笑,笑得很满足。   陆启给我奶奶的住院费我早就还清了。但陆启咬着我耳垂说:“我多希望你还不清呢,其实当作一辈子的情债来还才是不错。”   陆启就是这样,比谁都希望我好又怕我太好了会离开他。他明明很有商业头脑,暗中帮我把关,还以为我不知道。   我不怕什么七年之痒,只是因为太爱他,所以觉得就算每分每秒都跟他在一起,也待不够。   清晨起来的时候,我看到在旁边睡得香甜的陆启,美好得像哈尔王子。   我忽然有个主意。   顾不得荔枝和丸子的惊讶,我放弃了已小有规模公司在微软行业的发展,转行干起书店,名字就叫“相守”。   陆启尊重我的决定。他抱着我:“其实你不必这样的。你不该放弃…"   “我只要相守。”我厌倦了与他相离的不安和思念。或许我本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   书店干得风生水起,渐渐有了加盟店。我和陆启的日子也归到从前的样子。偶尔还会一起做做题,重温当时纯粹的美好。   更多人接纳了我们的存在,接纳了我们很平淡的故事。   我不再惧怕在众人面前自豪地说,陆启是我的老公,我们早就结婚了。   转一年张华和婉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生了个小公主。   干妈和顾演忙着环球旅行。   有一天我问陆启,我们到古稀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笑:“两个老头,互相扶持着,慢慢地走。”   我纠正道:“两个帅老头!”   陆启自然还是那样高大而俊朗,而我呢,可能还是个可爱却离帅气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小老头。   美好得,仿佛,时光没在我们身上穿梭过。   多想和他慢慢地变老,真的就不会惧怕尽头。   愿得明月,共长相守。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